第四十七章 獨行-《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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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一聽介紹后有些懵,宋集薪在泥瓶巷的鄰居,要找宋集薪和督造官宋大人?
陳平安偷偷遞給他一枚早就準備好的金精銅錢,也不說話,門房低頭一瞅,一掂量,雙指一摩挲,心領神會,卻不急著表態。少年很快就又遞過來一枚金色錢,門房笑了,卻沒有接手,說道:“既然是個懂事之人,我也就放心幫你引薦,否則因你丟了這份差事,我就真是冤大頭了。你手里這枚銅錢先收著,如果府上管事答應你進衙署,再給我不遲,如果不答應,我也愛莫能助,就當這枚銅錢就與我無緣,你覺得如何?”
陳平安使勁點頭。
沒過多久,年邁管事和門房一起趕來,門房對少年使了一個眼色,暗示他千萬別這個時候掏出一枚銅錢來,公然受賄,罪名可不小。好在少年沒有做出那傻事來,只是跟著管事一起往衙署的后堂走去。
門房嘆了口氣,有些奇怪,為何管事一聽是泥瓶巷姓陳的少年,就點頭答應了。什么時候衙署的門檻這么低了?
門房有些心虛,其實他方才見著管事,言語當中的明里暗里,都勸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讓那少年進衙署,只不過他也沒直說,相信以老管事在公門修行這么多年的高深道行,肯定心知肚明。
年輕門房原先打的小算盤,當然是想著白拿一枚銅錢,又不用擔風險,而且拿得心安理得。
現在他只希望那窮酸少年可別是什么惹禍精。
在衙署后堂正廳,身穿那一襲白色長袍的高大男人,坐在主位上正在喝茶。
宋集薪坐在左邊客人椅子上,單手把玩一柄竹制折扇,不斷將其打開合攏,笑望向被帶進來的草鞋少年。
烏黑的椅子,雪白的袍子,很鮮明的反差。
管事退去,主位上的男人放下茶杯,對少年笑道:“陳平安,隨便坐。之前我們其實已在泥瓶巷見過面了,只不過當時我沒有認出是你,否則早該打招呼的?!?
宋集薪覺得有些好笑,只有他才知道這個男人,在自稱“我”的時候,明顯會有些拗口。
少年坐在宋集薪對面的椅子上。
男人開門見山地問道:“陳平安,你來這里,是關于劉羨陽被打傷一事?”
少年站起身說道:“我希望宋大人能夠嚴懲正陽山的兇手,而不只是將他驅逐出境?!?
男人笑了笑,“其實小鎮這邊是‘無法之地’,意思是說這里沒有任何王朝律法的,本來督造官就比較尷尬,是無權過問地方事務的,再者小鎮這邊,歷來奉行民不舉官不究,無論是大門大戶里打死了丫鬟奴仆,還是小門小戶的斗毆傷人,也沒有來這座監造衙署擊鼓鳴冤的風俗,所以,陳平安你是提著豬頭走錯廟,拜錯菩薩了?!?
男人言行舉止,和顏悅色,身上沒有半點頤指氣使的倨傲姿態。
陳平安掏出三袋子銅錢,放在椅子旁邊的高凳上,然后對那個神色自若的男人說道:“宋大人,我知道你很厲害,我想知道你能不能救下劉羨陽,哪怕不能救,能不能給他一個公道,不讓殺人兇手殺了人,只要離開小鎮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了?!?
男人哈哈笑道:“我很厲害?是你家那個黑衣少女告訴你的吧?嗯,由此可見她的武學天資極好,比你那個叫劉羨陽的朋友還要好。實話告訴你好了,我只會殺人,救人實在不擅長。再說了,我憑什么要為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壞了這里奉行千年的大規矩?”
男人說到這里,指了指那三袋子銅錢,“沒了寶甲劍經的劉羨陽,他的命,根本值不了這么多錢,至于想要買下我的人情,這些錢,又遠遠不夠。我大驪跟正陽山鬧掰,就為了三袋子錢?絕對不可能的,傳出去會是整個東寶瓶洲的笑話。陳平安,你可能暫時不太理解這番話,但是以后如果有機會,你出去走走,就會明白這是大實話?!?
陳平安咬牙說道:“宋大人,你能不能說出如何才能出手?哪怕你覺得我死也做不到,但是宋大人可以說說看?!?
男人不覺得自己有流露出蛛絲馬跡,這位權勢藩王眼神出現一抹訝異之色,微笑笑道:“陳平安,我不是瞧不起你,故意刁難你,恰恰相反,我覺得你這個人有意思,才愿意花時間,心平氣和跟你講道理,做買賣,明白嗎?”
陳平安點了點頭。
宋集薪坐姿不雅,盤腿坐在椅子上,用合攏折扇輕輕拍打膝蓋。
隔岸觀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宋長鏡不計較宋集薪的不著調,小鎮之上,這位藩王掌握情報之多,僅僅輸給齊靜春而已,他終于一語道破天機:“陳平安,你根本不用太過愧疚,誤以為你朋友因你而死,因為劉羨陽早就身陷一個死局,只要這個少年不肯交出劍經,就只能是一個死結,因為正陽山一定會要他死的。不管是齊靜春還是阮師,誰也攔不住,倒不是說沒人打過那老猿,而是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不劃算不值當。”
男人喝了口茶,悠然道:“陳平安,你有沒有想過,為何連最不該得到祖蔭福報的你,都有了一片槐葉,可是劉羨陽天賦根骨那么好,竟然沒有得到一片槐葉,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陳平安說道:“打擾宋大人了?!?
草鞋少年收起三袋子銅錢,向眼前這位督造官大人告辭離去。
宋長鏡雖然沒有挽留,竟是親自起身相送,宋集薪剛想要不情不愿站起來,卻看到這位叔叔微微搖頭,順勢就一屁股坐回,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
走到門檻的時候,宋長鏡毫無征兆地說道:“有兩件事,我做得到,卻無法去做,所以只要你做成其中一件,我倒是可以考慮幫你教訓那頭老猿?!?
少年趕緊停下腳步,轉過身,滿臉肅穆。
男人淡然道:“一件事是找機會,綁架老猿身邊的正陽山小女孩,亂其心志,迫使老猿強行滯留在小鎮。還有一件事是夜間偷偷砍倒那棵老槐樹,然后拔出鐵鎖井的那條鐵鏈。你可以兩件事都做,也可以只做一件事。一件事做成了,我出手幫你重傷兇手,兩件事一并做成了,我就替你殺了正陽山老猿。”
宋長鏡微笑著承諾道:“一言既出,決不食言!”
然后權勢滔天的大驪藩王說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言語,“陳平安,我相信你感覺得到一句話的真假。”
少年默然離去。
沒有看到聽到少年使勁拍胸脯的大放厥詞,宋長鏡反而覺得很正常,站在門口,背對著屋內的宋集薪,問道:“你跟他比較熟,覺得他會不會去做?”
宋集薪搖頭道:“不好說。如果正常情況下,要他去做違心的事情,很難很難,但是為了劉羨陽的話,估計就又有點懸了?!?
男人負手而立,望向天空,問道:“假設少年真的給人意外之喜,本王借此機會插手其中,不管是和正陽山交好,還是與風雷園結盟,自然只可取其一,甚至難免會與另一方結怨,這相較于本王袖手旁觀,任由大驪跟這兩方勢力始終不咸不淡,老死不相往來,對于我大驪來說,你覺得哪一種結果更好?”
宋集薪站起身,用折扇拍打另外一只手的手心,緩緩踱步,思量之后說道:“太平盛世選后者,適逢亂世選前者?!?
然后少年笑道:“無論小鎮外的天地,到底是盛世還是亂世,看來最少叔叔你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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