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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燕門閥之覆!-《魔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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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于三皇子的囚車外被披上了一層黑布,原本這是沒有的,又不是在刮風(fēng)或者下雨,在這冬日的燕國,能多曬曬太陽,也是一件極為愜意的事兒。

    但黑布,還是給特意加上去了。

    密諜司的人簇?fù)碓谇糗嚺赃叄l(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京城的百姓,眼睛大多是長在腦門兒上的。

    但他們可以不怕京城衙役,甚至可以不怕京城的禁軍,因?yàn)榻姶蠖喽际蔷┲凶拥埽麄兛刹桓姨笾樕先枂柮苷櫵镜姆舆@囚車內(nèi)到底押運(yùn)的是何許人也?

    底層的百姓只能看個熱鬧,有時連這熱鬧都看得有些云里霧里的,至于具體部分,只能靠各家腦補(bǔ)了。

    午后的茶肆里,有人說是靖南侯進(jìn)了皇子府邸問責(zé)了二皇子,告誡他日后要當(dāng)太子就得多讀書多自我反省。這屬于政治智商為負(fù)數(shù)的猜測。

    有人說,是某位皇子得罪了靖南侯,靖南侯進(jìn)去要那位皇子跪下來奉茶才解了這火氣。這還算有些靠譜。

    也有人說,靖南侯不光問罪了那個皇子,還讓手下一個狠人把那皇子的五肢都打斷了,你問第五肢是啥,那人伸手指了指下面。

    然后那人被茶客們一人一碗茶潑了出去,吹牛你也得講點(diǎn)實(shí)際不是,你這么個吹法,是當(dāng)大家都是傻子啊?

    全德樓二樓窗戶口,

    六皇子左手握著一杯花雕,放在鼻前慢慢的嗅著。

    載著三皇子的囚車從下方街道上過去,它將行使向城外專屬皇室的一座園林,那里有一座湖,湖心有座島,島上有座亭。

    湖心亭,是燕國皇室專屬流放姬姓人犯之所,一般人,是沒資格住進(jìn)去的。

    大燕立國以來,光是皇子,就已經(jīng)住進(jìn)去六個了,這下,第七個去了。

    “哦,是么?”

    六皇子在聽完了身邊張公公的稟報后,有些意外。

    “千真萬確,殿下,奴才剛得知這消息后也是被嚇得不輕,那靖南侯,那鄭凡,怎么真的敢……”

    “孤了解鄭凡,肯定是時局所迫,他不得不下手。”

    “話是這么說,但………”

    “但他下手時,心里肯定舒坦得不行。”

    “…………”張公公。

    “殿下,您不是很看好鄭凡么,他如今做了這樣子的事兒,靖南侯能護(hù)得了他一時,那還能護(hù)得了他一世?”

    你把一名皇子給廢了,而且是把他的五肢都砸斷,堂堂一個皇族,當(dāng)今陛下的子嗣,你說廢就廢了,陛下怎么想?所有姬姓皇族怎么想?

    “依奴才的看法,若是真的迫不得已,還不如直接將三殿下給………”張公公做了一個咔嚓的手勢,繼續(xù)道:“現(xiàn)在三殿下還活著,雖是廢人一個,但他只要活在湖心亭一天,無論是陛下還是其他皇子,誰要是想起了他,估計就得想起那鄭凡。”

    “叫你查的事兒,查好了么?”

    六皇子岔開了話題。

    “哦,回殿下的話,查好了,齊思淼府上失蹤的那個家丁確實(shí)是被李英蓮的人給綁走的。”

    “那可能今晚的天成湖畔,會多一具無名浮尸了。”

    六皇子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花雕。

    “殿下早猜到了?”

    “這倒沒有,孤又不是神仙,但說實(shí)話,還是三哥和那幫書呆子,真的是書讀多了,腦子給讀傻了。

    齊思淼心甘情愿地做我三哥的死間,但其一封封信,一道道布置下去,豈能完全瞞得住我二哥的所有耳目?”

    “這么說,二殿下那邊,早就知道齊思淼在背著他替三殿下做事?”

    “豈止是我二哥那邊啊,二哥的母族雖是田氏,但田氏自打鎮(zhèn)北侯入京之后,就一直在策劃著南北二侯封王之事。

    宮中的那位皇后娘娘,自打登上后宮之主的位置后,更是一直謹(jǐn)小慎微地在過日子,該拿的,她已經(jīng)都拿了,無論是她自己頭頂上的鳳冠,還是她兒子的儲君之位,都已經(jīng)很穩(wěn)妥了。

    我那二哥,兩樣助力,一是田氏,二是宮內(nèi)的皇后娘娘,這兩尊大山不動的話,我那二哥根本做不成什么事兒的。

    總不可能真的想當(dāng)然地領(lǐng)著京中禁軍直接造反清君側(cè)請父皇登太上吧?”

    “喲,殿下,慎言,慎言吶!”

    “孤心里有分寸,尹城外的刺殺還牽扯到了晉國天機(jī)閣的人,這么說吧,就算是我那二哥親自著手要安排這件事,田氏和皇后娘娘都斷然不會允許他這般做。

    皇后娘娘要的是平穩(wěn),把日子安安生生地過下去;田氏要的是借著這次鎮(zhèn)北軍和朝廷的對立,推田無鏡上靖南王的位置。

    這么鬧一場,反而是把靖南侯擱在火上烤,過猶不及了。

    田氏不會這么做的,皇后娘娘也不會這么對她自己的親弟弟同時也是她在外庭最大的依仗的。”

    “但他們還是這么做了,所以……”

    “這就意味著,他們有足夠的利益去克服之前的不愿意,我二哥現(xiàn)在還沒被父皇正式冊封為太子呢,就算是真的已經(jīng)入主東宮了,身邊的競爭對手,當(dāng)然也是能少一個就少一個的好。”

    “這……這真是好一招借刀殺人啊。”

    “可笑我那三哥妄想通過齊思淼來借刀殺人,卻不知道,人家則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也還了一個借刀殺人。”

    “這么說,那個齊思淼府里的小廝就是……”

    “對,應(yīng)該是在今日靖南侯進(jìn)京后就控制起來的人證,估摸著齊思淼背結(jié)孤那三哥的物證也應(yīng)該早準(zhǔn)備好了。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預(yù)備的一手,關(guān)鍵時刻可以為自己洗脫嫌疑,同時將刀口指向孤那三哥。

    現(xiàn)在,可能二哥府邸里的李英蓮,正忙著焚燒先前準(zhǔn)備好的物證吧。”

    “殿下,也就是說,今日的靖南侯,其實(shí)是在和二殿下唱雙簧?”

    聽到這個問題,

    六皇子放下了酒杯,張公公心領(lǐng)神會地給重新斟酒滿上了。

    重新拿起酒杯的六皇子又將酒杯放在了鼻前,慢慢地嗅著,緩緩道:

    “田無鏡是田無鏡。”

    “這………殿下,恕奴才愚鈍。”

    “你這么想就好了,若我那二哥真的能和靖南侯唱起那雙簧,也就不用在今日就下手把洗脫自己罪名的人證物證都急急忙忙地準(zhǔn)備好了。”

    “殿下這么一說,奴才明白了。”

    “另外一件事呢,許文祖赴任過尹城時,是受哪位好友之約上門拜訪了?”

    “回殿下的話,這事兒也查到了,是致仕在家的翁雙友請的許文祖,翁雙友是在觀察使的位置上退下來的,老家就在尹城。他和許文祖有一段香火情,當(dāng)初許文祖曾在他手下認(rèn)過職。”

    “也就是說,如果那一日不是那翁雙友邀請,許文祖很大可能就不會在驛站逗留了是吧?”

    “回殿下的話,尹城距離南望城,快馬的話,也就半日功夫。”

    “翁雙友是在哪里出仕的?”

    “三石。”

    “三石?軍職還是文職。”

    “先是軍職之后再轉(zhuǎn)的文職。”

    “三石,呵呵,三石鄧家,孤那四哥啊,是他在里面幫忙加了一包料。”

    “四殿下?那四殿下為何這般做呢?”

    “估摸著手癢吧,就像是你走在河邊,看見湖面上有一群鴨子過來,你大概也會手癢忍不住想撿起一塊石頭砸過去玩玩兒。”

    “這………”

    張公公心里一時有些冒著寒氣,這件事中,竟然有三位皇子的身影存在。

    六皇子則慢悠悠轉(zhuǎn)著自己手中的酒杯,問道:

    “張公公,烏川產(chǎn)佳釀,這是四國聞名的,就是蠻族人和西方人也都認(rèn)這一句話,那你可知烏川佳釀,以哪兩樣為最?”

    “自是女兒紅和花雕。”

    “那你可知女兒紅和花雕,有何區(qū)別?”

    “這,殿下,恕奴才才疏學(xué)淺,奴才倒是私下里曾偷偷喝過,只知道都是世間好酒,但二者之間有什么區(qū)別,是真的分不出來。”

    “其實(shí),酒,是一樣的。”

    “一樣的?”

    “對,是一樣的,都是烏川人家在自家女兒滿月時埋下的酒。等女兒長大出閣那天挖開,取出酒壇,這酒,就叫女兒紅了。”

    “倒是酒如其名,那花雕呢,殿下?”

    “女兒夭折,未能出閣,這酒挖出來,就叫花雕了,亦是花凋。”

    “嘶……”

    六皇子默默地看著手中的酒水,

    不理會張公公的面色,繼續(xù)道:

    “我聽說,父皇每有一個兒子誕生時,都會命魏忠河去埋下一壇酒,至今,魏忠河應(yīng)該已經(jīng)為父皇埋下七壇了。”

    “這個事,奴才在宮里時也曾聽聞過,只是這魏公埋酒之地甚為隱秘,一般人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

    “那你說說,今晚,我父皇會不會讓魏忠河去起一壇出來,像我這般坐在御書房里慢慢地品呢?”

    “殿下,殿下慎言啊,慎言啊!”

    張公公嚇得馬上起身把窗戶關(guān)了起來。

    六皇子卻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xù)品著自己的酒。

    “殿下,奴才雖說自小被凈身送入了宮,但那也是家里兄弟太多,家里快吃不上飯了,這才被爹娘含著淚送進(jìn)宮的,奴才雖然這輩子做不成男人了,但奴才可一點(diǎn)都不怨恨自家爹娘,奴才雖是個閹人,但也明白虎毒不食子的道理,殿下,您心里可千萬不能有怨懟啊。”

    “怨懟?虎毒不食子?”

    六皇子抿了抿嘴唇,

    “他一只手抱著我夸我聰明一只手下折子讓田無鏡屠滅我外祖父滿門時,可曾想過虎毒不食子?

    他命魏忠河賜我母妃一襲白綾時,可曾想過虎毒不食子?

    他讓我像狗一樣活在世人眼中時,可曾想過什么虎毒不食子?”

    “殿下,殿下啊!!!”

    張公公嚇得跪倒在了地上。

    “三哥成了廢人,你以為我父皇他會傷心么?不瞞你說,剛剛押送三哥的囚車過去時,我心里還有點(diǎn)凄凄然呢,但我告訴你,他不會,他絕對不會!

    他會很開心,他會很得意,他會覺得值!

    你知道靖南侯為何執(zhí)意抗旨不尊,為何執(zhí)意要廢掉父皇一個兒子么?”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因?yàn)榫改虾钚睦镉性箽猓改虾钚睦锊黄胶猓唤柚粋€由頭,廢掉父皇一個兒子,他心意難平!

    父皇也清楚,所以他單單讓魏忠河去傳旨,卻未讓魏忠河帶人馬前去,而且故意延后,父皇沒等靖南侯入京時就下旨,也沒等靖南侯到皇子府邸門前時下旨,也沒等靖南侯質(zhì)問我二哥時下旨,卻偏偏在我三哥暴露時,旨意到了!”

    六皇子的面容有些扭曲起來,

    “這哪里是兒子,這哪里是兒子,這分明是他手里的籌碼,是他手中的牌,他只要覺得值得,他只要覺得合適;

    就能毫不猶豫地打出去,毫不猶豫地丟掉!

    這就是,這就是,

    我的好父皇!!!”

    …………

    坐在馬背上,

    鄭凡整個人還有些渾渾噩噩的。

    周遭親兵們時不時地也會看向他,如果說,來時路上看他,是因?yàn)猷嵎苍宦蕯?shù)百騎在乾國橫行破城,身為軍伍之人會本能地佩服的話,那么現(xiàn)在,則是真正的有些……害怕了。

    這可是敢把皇子五肢都打斷的狠人啊!

    鄭凡有點(diǎn)飄,像是酒喝多了上頭的感覺。

    媽的,自己把皇子給打廢了?而且還把皇子的蛋蛋給砸爛了?

    我居然會做這么殘忍的事?

    這不是我的作風(fēng)啊。

    當(dāng)然,想的更多的是,那以后,該怎么辦?

    要么繼續(xù)抱住靖南侯的大腿,要么等回去后,帶著翠柳堡的家當(dāng)直接開溜吧。

    乾國是去不得了,晉國呢?

    不行,離燕國太近了,那楚國呢?又有點(diǎn)遠(yuǎn)……

    鄭凡此時的心態(tài),頗有一種爽完后,開始恐艾。

    唉……

    但當(dāng)自己砸完最后一刀鞘后,

    靖南侯回過身開始離開,

    這意味著,靖南侯是想要這個結(jié)果的,而自己的做法,比殺了三皇子,似乎更為讓靖南侯滿意。

    得想辦法聯(lián)系一下一起來京的四娘和阿銘了,讓他們幫忙把這件事趕緊傳回去。

    就在這時,已經(jīng)出城的隊伍忽然停下了,鄭凡馬上意識過來勒住了自己手中的韁繩。

    先前有點(diǎn)迷迷糊糊的想心思,現(xiàn)在倒是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前方竟然是一片院墻,白墻綠瓦,在外頭,還能眺望見里頭的水榭樓臺,還能看見蝴蝶飛舞。

    這在冬日里,可是極為難得甚至是近乎不可能看見的景象。

    在隊伍前方,也就是這座規(guī)模宏大貴氣逼人的宅子門口被特意修出來的寬敞大道上,正黑漆漆的跪下了一片人。

    只不過,這些人可不是來跪靖南侯的,因?yàn)榫改虾畹拿睿@支靖南軍隔著老遠(yuǎn)就停下了。

    而在自己等人的前方,還有一個隊伍。

    隊伍的正中央,有一座鑾駕,前后各有十八人抬。

    鑾駕的兩側(cè),有近百名宮女隨行,再外圍,有五百手持儀具的禁軍護(hù)衛(wèi)。

    這些禁軍護(hù)衛(wèi)各個身材高大,但他們手中拿著的可不是什么用來廝殺的兵刃,而是象征意義更重的一些“裝飾品”,有點(diǎn)類似于后世的儀仗隊。

    總之,確實(shí)是好大的陣仗了。

    鄭凡這才想起來,今兒個,是皇后娘娘回府省親的日子。

    尋常民間女子嫁為人婦,時不時地回娘家看看,倒也正常,但入了宮的女人,想回一趟家,那可是太難了。

    靖南侯似乎不愿意自己的這支軍隊沖撞了前方的氣氛,這才下令讓部隊停下,他自己因?yàn)闆]有卸甲的關(guān)系,也沒有上前去迎接自己的親姐姐回家省親。

    宅子那邊倒是來了幾趟人,和隊伍前頭的靖南侯說了幾句話,就又馬上離開了,顯然,田氏老爺子也是認(rèn)同靖南侯這個做法的。

    那邊正在走儀式,皇后省親,這可是多大的榮耀啊,萬萬不可出什么紕漏,自家兒子和姐姐相見,等姐姐入府后,自然可以相見說話,也不急于一時。

    這或許也是當(dāng)?shù)氐囊环N迷信風(fēng)俗使然吧,重大慶典節(jié)禮日慶祝活動上,最忌諱刀兵,這意味著不詳。

    鑾駕前,

    侍衛(wèi)圍了一圈又一圈,宦官宮女們各自拿著各自準(zhǔn)備好的器具在旁邊井然有序地等待著。

    伴隨著禮部侍郎的安排和策劃,香案火燭等儀式都走完畢后,兩位禮部侍郎退下,前方的護(hù)衛(wèi)們也散開。

    一卷綢緞從鑾駕臺階處一路鋪了下去,長長綿綿,一直鋪陳到了跪伏在地上的一眾田氏族人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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