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富弼入宮了,皇帝召見。 趙頊,依舊還是那么年輕,年輕得不像一個國家的掌權者,他緊鎖眉頭,淡淡說道“富老相公,朕把你召來,是因為今天彈劾你的奏折如雪片一般……” 趙頊,當面如此與富弼來說這件事情,便是對富弼這位三朝老相公的尊重。 富弼似乎心中也有預感,并不十分震驚,有些事情說白了就是黨爭,朝堂爭斗永遠都是黨政,永遠是一幫人斗另外一幫人。 黨爭這件事情,到明朝就已經發展到了巔峰,但是在宋朝也不鮮見,變法之爭,其實也是黨爭。 而且變法之爭,必然就會發展成為大規模的黨爭。黨爭最直接的表現就是黨同伐異,只要有一幫人有共同利益,自然就會以任何形式去結黨爭取自己的利益,所以變法必然就會黨爭,因為變法就會分割出不同的利益集團。 甘奇所做的,其實從某種層面而言,也是在結黨。當然,結黨這個詞并不好聽,換一種解釋也可以,那就是不論想要辦成什么事情,都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打敗一切道路上會出現的敵人。 但是這件事要有一個底線,那就是不能無限擴大打擊面,要盡量團結所有人。 此時富弼所感受到的,那就是裸的黨爭了,黨同伐異,那些雪片一般的彈劾就是明證。 所以富弼此時在皇帝面前說道“陛下,老臣有一言。” “老相公請說。”趙頊并不是那等飛揚跋扈之人,反而是一個道德水準不差的人,面前是三朝老臣,作為一個年輕的皇帝,他一直保持著該有的尊重。 “自古,黨同而伐異,則大權在握。百姓從來不是明辨是非者,他們只會隨言論而起,今日老臣受人攻訐,只因為老臣一心為公,從無黨羽。”富弼是聰明的,這種時候與其解釋什么,不如賣慘,或者也并不能說是賣慘,而是以退為進。 當然富弼并不是沒有黨羽,而是羽翼已落。昔日里,富相公可不是這般人物,只是而今物是人非了,物是人非到連他自己的女婿馮京都不那么貼心了。 趙頊想了一想,點了點頭,倒是覺得富弼說得有一些道理,卻又問了一語“如今甘相身陷重圍,當初朝堂之上,也是富相公力主不要借貸籌措糧草,而今事已至此,民怨四起,卻又如何交代?” 趙頊是就事論事,事已至此了,皇城司的情報里,百姓議論紛紛,汴梁城內到處都是義憤填膺。朝堂之上,無數人彈劾富弼。 這一切,是該有一個交代,交代就是解除民怨,更是給朝堂百官一個心安。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趙頊也要一個“圣名”,幾代趙家皇帝,看重的就是名聲。 富弼聽得懂,因為趙頊的意思已然再明顯不過,既然所有人都把這件事的罪過歸結到富弼身上了,而且富弼本身也應該為此事負許多責任。 那么,何不借著這個局面讓更多的人下個臺階?皇帝需要下臺階,司馬光也需要下臺階。 甚至整個朝廷都需要下臺階,出了事情,總不能讓百姓說整個朝廷無能,國家無能。 問題最后的結論,是某些人無能,某些人蒙蔽了皇帝。朝廷永遠是正面的,皇帝永遠的圣明的。 富弼懂得這些,但是他不服氣,或者說他不那么甘心,因為這事情若是一認下來,那就是千古罵名。富弼是想讓甘奇打敗戰,是想讓甘奇失勢,或者至少讓甘奇人設崩塌。 但是富弼并不想用一種殺人一千自損百八的辦法,否則這一切還能有什么意義? 富弼不想“背鍋”,所以說道“陛下,朝堂之所以有御史臺,有諫院,有三省六部,其原因就是不能讓朝堂只留下一種聲音,而是要廣開言路。老臣若是一走,這朝堂就只剩下一種聲音了。” 趙頊在想,在思考。 “陛下,老臣歷經三朝,仁宗陛下在的時候,必然不會允許朝堂上只有一種聲音,仁宗一朝四十二年,相公來去百多人,便是不想朝堂有人大權獨攬。英宗陛下在的時候,更不會允許朝堂只有一種聲音。”富弼繼續在說。 趙頊仍然在想,他回問了一句話語“富相公之意,朕已然了解,也說得有道理。但是,朕想問一問,如今這朝堂,如今這天下,何人能堪比甘相?若是朕效仿仁宗陛下,那何人可以代替甘相?” 話語直白,也是趙頊內心所想,意思就是你富弼說得都對,都有道理,誰不想朝堂之上人才輩出濟濟一堂?誰不想帝王心術平衡一切? 但是現實情況下,誰能代替甘奇的作用? 甘奇對于剛剛登基的趙頊來說,就是一味上癮的藥,吃了就上癮,吃了就依賴,想戒掉,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再出一個甘奇就是了。這不是形容趙頊的心態,這是形容趙頊他爹趙曙的心態。 昔日對于趙曙來說,就是如此,他上臺之后,靠著甘奇穩定了局面,靠著甘奇奠定了歷史地位,靠著甘奇坐穩了皇位,靠著甘奇得到了巨大的政治好處。但是轉過頭來,他想戒掉這味藥的時候,卻又戒不掉,還得吃,吃到最后郁郁而終。 而今趙頊才剛剛登基,剛吃了這味健體強身大力丸,藥效正在發揮,現在說戒?趙頊都沒有想過這件事情,連以往剛剛登基的趙曙頭前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趙頊如今更擔心的是這味健體強身大力丸才吃一口,就沒了。 富弼的話,說得太早了。過個三五年再說,那興許正是時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