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各懷憂心-《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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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數(shù)日,陶侃的老妻龔氏領著一家老小連仆役百余人抵達長安城,裴該親往相迎,給足了陶士行面子。當日晚間,陶侃召來幾名已經(jīng)成年的子侄——陶夏、陶琦、陶旗、陶斌、陶稱,以及陶臻、陶輿,問他們:“汝等可知,我因何召一家到關中來么?”
陶夏道:“大人受大司馬厚愛,任行臺重任,總司戎事,以靖賊氛,則三五年間,恐怕難以返歸鄉(xiāng)梓。妻妾、兒女天涯懸隔,難免殷殷思念,是故召我等來也。”
這就是片兒湯話,沒啥營養(yǎng),因此性情急躁的陶稱當即隔過諸位兄長就說了:“大司馬重用阿爹,官居三品,而子孫除道真兄(陶瞻)外,皆為布衣,如何紹繼大人之業(yè),且光大家門啊?今召我等來,是有薦于大司馬之意了。”
陶侃朝他一瞪眼:“住口!便汝這般輕佻急躁之性,豈能為官做宰?恐汝出仕之日,必為家門招禍!”
陶稱被老爹這一罵,不禁又羞又怒,卻也不敢回口,只得悻悻然朝后一縮。陶臻就問了:“叔父謀劃深遠,隨大司馬數(shù)歲,從不召我等北上,今既見召,必有其因。小子愚鈍,還請叔父明言。”
陶侃手捻胡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近日長安內(nèi)外的傳言,我于家書中,亦有提及……大司馬雖寄托腹心,而陶某只愿為國家逐寇滅賊,實不愿卷入政爭濁流中去也……”
幾個兒子聽了這話,都不禁微微吃驚,陶琦試探地問道:“大人之意,難道大司馬……有應讖之心么?!”
陶侃搖一搖頭,說:“大司馬之心,我不知也,然諸裴之心,不問可知。今大司馬內(nèi)控朝局,外總?cè)终郾鴶?shù)萬,強過中軍,將吏千數(shù),賢于中朝……時勢如此,即不欲效仿武皇帝(司馬炎),亦難免成一文皇帝(司馬昭)。
“我既受其恩德,自不能輕言背之,且羯賊未滅,社稷未復,國家未定,也不愿退歸鄉(xiāng)梓,優(yōu)游林泉……”
總體而言,陶士行的事功心是非常之重的,加上他壽命也長,原本歷史上領軍長達四十一載,高壽七十六歲,這才將兵權(quán)交還給東晉朝廷,然后交接返鄉(xiāng)的翌日,就在途中掛了……也就是說,兵權(quán)一直捏到臨終的前一天!
則如今正在意氣風發(fā)之時,你要他辭官卸任,打死他也不干哪!
“若大司馬成文皇帝之功,我必善輔始終,若其成武皇帝之業(yè)……”陶侃說到這里,又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即便陛下肯禪位,丹陽、汝南、彭城諸王尚在,中國難免割裂。尤其丹陽王南渡多年,總江南之政,有王茂弘為輔,王處仲手握重兵,豈肯屈居人下啊?一旦南北分治,我在北地,汝等在南,恐怕為人所魚肉……
“兒孫眾多,固是福祉,實亦拖累。我不禁想起所傳大司空(劉琨)之事,因其子劉群為段末柸所俘,段匹磾疑之,遂囚大司空,幾乎不幸……倘若將來汝等為江南所劫,而大司馬因此疑我,我與胡奴等復殞命于北,則恐陶氏一門絕矣!即不絕,亦將淪為庶人,我半生辛苦,俱化煙云!”
說到這里,又瞪一眼陶稱,說:“我今召汝等來,是為全父子性命,豈是為汝等求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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