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人一貴重,必致塞聽-《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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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頵說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首先朝廷任命舊官僚擔任五校尉,往往都毫無軍事才能,只是門第足夠高而已;其次近日又不知道是誰的倡議,打算重建七軍……你要么把祖家軍改編為中軍,要么軍事方面的建設全都交給祖逖,以待天下底定,怎能自搞一套呢?而且即便自搞,你能找到合格的軍事人才嗎?
有五校為前例,則七軍重建,肯定也是那些不知兵的官僚竊據名爵啊,這樣的軍隊怎么可能打仗?
說到這里,熊遠不禁插嘴道:“我聞朝中,是裴、祖、荀三公用事,各有其黨羽。則大司馬在關中建三軍,驃騎大將軍自將中軍,唯荀公手無寸兵,且其所附舊僚雖多,卻泰半無可安置,或乃因此而起重建七軍之議,未可知也。”
陳頵撫掌道:“孝文一語中的!”你猜的沒錯,就是這么一回事,荀組想要擴充自家力量,就必須得多少掌握一支武裝力量,由此才會倡議在祖軍之外,別建中軍。可是依附荀組那些人,都是中州高門、舊日顯宦,其中有幾個會打仗的?
“故此吾乃奏請于武將之任,亦當先舉后試,勿使無才者充位也。”
但是他的奏章遞上去,卻壓根兒沒人理,話說多了,又被大老們厭煩,這才打算放之于外,去邊遠郡縣任職……
然后話又兜回來,陳頵壓低聲音對熊遠說:“我知召還大司馬,乃祖士言、士少之意,彼等實知大司馬必不肯歸,乃以此坑陷之也。然而荀公亦恐大司馬歸朝,中外軍可相拮抗,唯無彼等展布之處,乃與梁公、荀令等私相授受,按章不允。”
熊遠點頭道:“原來如此。”隨即就問了,你既然明白這點,卻又為何要上奏請求將此事付之公議,甚至于因而彈劾荀崧呢?你可不是會被人當槍使的性格啊。
陳頵嘆息道:“因吾望大司馬之歸也,則可制荀公等,使不能私相援引,黨羽塞道……”裴該手下和祖逖手下,那都是真刀真槍跟胡、羯廝殺出來的,自有其能,唯獨荀組那票黨羽,多半是顢頇官僚,倘若不是洛陽、長安盡皆鎮定,估計他們沒一個敢從南邊兒跑回來。但是如今這班人充斥朝野,把洛陽又搞得烏煙瘴氣的,祖逖也拿他們沒轍,祖納似有同流合污之嫌,除非大司馬回來,否則這局面真的扭轉不過來啊!
“昔大司馬不奉天子長安,而歸之洛陽,是自任其難;唯今不肯還朝,坐守關西,是避讓其難,惜哉!”
熊遠搖搖頭:“二事不可相提并論。昔日大司馬所當之難,為胡寇也,今所避之難,是中朝也……”外敵之難易解,只要咬緊牙關,奮力殺去便可;這內敵之難,可就沒那么容易解決啦——即便裴大司馬,他暫時也沒有重整朝綱的把握,所以在關西之政梳理清楚之前,是絕對不肯還朝的。
陳頵雙手一攤,說:“大司馬不還朝,一為國家計,二為自身計,而我身為朝臣,唯可為國家計,不可為大司馬計。”所以我才上了那道奏章啊。
熊遠想了一想,就說:“延思既然一心為國,不怕為當道所惡,又何必畏懼大司馬,不肯從我西行啊?大司馬素寬仁,即我初會,亦曾以言辭激之,其不惡我,反付以掘金、鑄錢、造兵之重任。如今豈有因一彈章,而惡延思之理呢?”
陳頵笑道:“此一時而彼一時。昔日大司馬在徐方,位不過刺史,地不過數郡,今名重天下,朝廷宰臣,留臺長安,貔貅十萬,又豈能與昔日相同呢?人一貴重,必致塞聽,猶能禮賢且不尤人者,幾希!”
熊遠反復規勸,說我會幫忙你說好話的,即便大司馬不重用你,也不至于會懲罰你,那你就跟我跑一趟長安,又有何慮哪?陳頵推卻不過,這才只得勉強應允了。
于是熊、陳二人便即束裝就道,隨即因應荀組之請,把王羲之和庾翼倆少年也給帶上了。于途考較二少年的學識,尤其書法,熊遠、陳頵都不禁嘖嘖嘆奇。但是熊孝文特意告誡二少年,說經學和書法固然重要,謀事之才、治理之能,也必須上心,否則將來即便因為薦舉得官,恐怕也難以稱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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