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易-《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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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氏兄弟商議良久,最終決定不由祖納出面,而先通過幾名中層官吏,奏請召還大司馬,及將平陽、河東二郡收歸朝廷。奏入尚書省,很“巧”地落到了尚書鄧攸手中……
鄧伯道雖然是平陽襄陵人,卻并非裴該一黨,他曾入祖逖幕府,又與祖約關系良好,則由其主張此事,比起祖納來,較容易撇清祖氏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起碼不顯得那么咄咄逼人。
按照祖約的本意,是想讓裴該去想理由推拒二事,如此則可明其擅權之心——起碼你對朝廷不夠忠誠——而且裴該既不肯行,多少都要吐點兒利益給祖氏,以做交換吧。
然而祖約剛強凌上,做事也太過想當然;祖納倒是老成得多,但終究入朝時日尚淺,對于朝中各派系之間的勾心斗角,認識不夠深刻。因而雖有鄧攸的推動,但此奏并未能夠通過,荀崧直接就找理由給駁回去了。
當然啦,利益交換在所難免,只是通過此前的倒祖(約)行動,梁芬嘗到了甜頭,派人去跟荀組商議,讓渡部分利益,卻根本不理祖家的茬兒。
其結果是晉荀崧為尚書令,華恒升為左仆射,荀邃升為右仆射,空出來一個尚書位置,給了荀組一黨的褚翜。
褚翜字謀遠,河南陽翟人也,本為冠軍參軍,后因世亂,受薦暫署本縣之事。洛陽城破后,他與滎陽太守郭秀一起保守萬氏臺,招撫流亡,數萬人因之得活。永嘉六年,褚翜欲南渡江左,行至密縣,因胡騎縱橫而不能前,遂被荀組任命為參軍、廣威將軍,督新城、梁、陽城三郡諸營事,不久后又單騎往謁荀藩,受任振威將軍,行梁國內史。
在原本歷史上,褚謀遠最終還是逃到江左去了,在東晉朝一直做到尚書左仆射。不過這條歷史線上,他跟隨荀組,在江北打了個晃便又返回了河南,可以說是荀太尉的心腹之心腹。
此事既定,祖納也無計可施,祖約更是氣恨了個半死。他這才深刻地體會到,倘若不把梁芬、荀崧搞垮,則自己根本別想動裴該一根汗毛。更重要的是,關西黨與河南黨似有聯手的趨勢,則祖氏很可能會被逐漸邊緣化啊……
思前想后,即過府往拜屯騎校尉阮孚。
阮孚字遙集,源出陳留郡尉集縣的名門阮氏,“竹林七賢”之一阮籍是其叔公,另一位阮咸是其生父。就當時的朝中派系來說,阮遙集天然屬于荀黨,但他在江左為司馬睿屬吏之時,與祖約相交甚厚,因此祖約特意跑去見他,想要通過他,重尋與荀黨聯手的可能性。
因為是至交好友,所以祖約沒等阮孚出迎,直接就跟著仆役登堂入室了,不出所料,阮孚正在擦拭他心愛的木屐,并且仔仔細細地上蠟。
凡人各有所好,而阮遙集的愛好很特別,就是喜歡木屐,什么尖頭的、圓頭的、方頭的,什么柱齒的、平齒的、板齒的,家里攢了一大堆,每天穿著都不重樣,而且閑來無事,喜歡親自擦拭和保養。他曾經對賓客慨嘆過:“人生一世,不知能著幾雙屐啊!”
——后世因此還流傳著一則典故,叫做“祖財阮屐”,就是說阮孚好屐,而與他齊名的祖約則愛財。時常有人見到阮遙集在家中蠟屐,也時常有人見到祖士少在家里點算財物……
見是祖約來訪,因為是熟客,阮孚并不停下手里的工作,只是略一頷首,示意祖約自己找地方坐。祖約隨手從墻邊拖過一張枰來,坐在阮孚對面,先寒暄幾句,漸入正題,說:“聞有奏請大司馬歸朝者,此為正論啊,不知荀景猷因何而阻?荀太尉對此又作何看法?”
阮孚頭也不抬地回答說:“彼等大老自籌措,我又如何得知?”
祖約輕嘆一聲,說:“荀景猷擅權,阻斷言路,豈不可畏么?”
阮孚這才抬起頭來,瞥了祖約一眼,隨即放下手里的木屐和屐蠟,微微而笑道:“士少來此,是不滿荀令所為,來向我傾訴呢,還是欲我傳言于荀太尉,不可使西人獨大呢?”
祖約倒沒想到阮孚這么敏,一口便道破了自家的來意,不禁微微一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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