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二犬爭骨-《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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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甄隨親自前出,手挺長刀,搏殺羯卒,羯將郭權(quán)大怒,不待號令,便即策馬前出,來戰(zhàn)甄隨。
郭權(quán)乃郭榮、郭太之弟,換言之是石虎的小舅子,年方弱冠,生得魁偉高壯,力大無窮。因為有父兄和姊夫的照撫,郭權(quán)向來倨傲,自恃為石虎麾下第一勇將,性情也頗急躁,那他又豈能容忍甄隨在陣前放肆啊?雙方相距不到一箭之地,馬蹄甩起,頃刻便至,當即奮力擰矛,便朝甄隨當胸刺去。
甄隨大叫一聲:“來得好!”以刀相架,“啪”的一聲,郭權(quán)的長矛便被順利蕩開。郭權(quán)大驚之下,就見甄隨舉起左手盾牌來,朝著自己坐騎的面門便是狠狠一撞。戰(zhàn)馬吃痛,不由自主地便朝側(cè)面一擰脖子,一歪頭,把郭權(quán)半個身體全都暴露了出來。
甄隨趁機一刀直進,正中郭權(quán)腰側(cè)——因為對方騎在馬上,他卻步行,所以不可能刺得更高了——郭權(quán)大叫一聲,急抖韁繩,伏鞍便逃。
甄隨撒開兩腿,從后猛追。
石虎初見郭權(quán)無令先出,不禁勃然大怒,旋見其被甄隨所敗,終究是姻親,不能眼睜睜瞧著小舅子為人所殺,只得舉起長刀,一聲令下,羯軍大隊便即朝前壓來,當先一隊騎兵,急救郭權(quán)。
他中軍既動,左翼郭榮、右翼張斯,自然也不得不前,但其實陣列未完,倉促前進,反倒引發(fā)了多處混亂。晉陣中郭默見狀,心知機不可失,于是也不顧自家陣列仍須調(diào)整,號令三軍,一起并發(fā)。
雙方步陣既然徐徐接近,當中的“跳蕩兵”便無用了,于是各歸其陣,甄隨心中懊惱——再差一步,我就砍下那羯將的首級啦!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小年輕嘴上還沒幾根毛呢,想必不是大將,犯不上老爺去砍他腦袋——罷了,罷了,我亦歸陣指揮去吧。
很快的,晉、羯兩軍便即撞至一處,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裴該在高櫓上觀陣,戰(zhàn)場形勢,幾乎一覽無余。但見羯眾幾乎是自軍的兩倍,因此前沿布列甚寬,晉軍為防被敵人左右兜抄,自然也被迫拉長戰(zhàn)線,遂導致陣伍相對單薄,縱深不足——倘若羯軍有一支強力兵馬,一點直入,是大有機會徹底打穿晉陣的。
是以郭默留下幾百生力軍于陣后,隨時準備補闕、堵漏。
雙方前陣犬牙交錯,刀矛并舉,血沃疆場??翱皯?zhàn)至三刻鐘時光,羯軍右翼張斯首先吃不住勁兒了,被青年將軍郭誦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
裴該頗感詫異,沒想到東垣兵也如此能戰(zhàn)啊……
其實并非東垣兵——其主體乃是祖逖本部的兗州兵——素質(zhì)比裴軍更高,實在是郭誦曾在河內(nèi)相助李矩,跟羯軍見過仗。雖說他遇見的是石勒、蘷安,而非石虎,但石虎將兵之法,其實就是石勒一手帶出來的,也深受虁安的影響,且石虎太原軍的主力,亦與石勒、蘷安所部,來源相同。
相比之下,裴軍則是初次與羯軍交鋒,并不熟悉對方的路數(shù),再加上郭默過于持重了一些,只求不敗,而不望勝,要等劉光率騎兵來做雷霆一擊,故而中央和右翼的裴軍,反倒只有招架之力,不似郭誦,將當面羯軍連破數(shù)口,張斯為了維持戰(zhàn)線,乃被迫不斷地朝后收縮。
甄隨聞報,不禁大怒:“小郭的本事我也知道,如何能搶先于老爺?必是當面羯將,太過無能所致!”再度身先士卒,直迫敵陣,還連聲高呼,要石虎出來與他一對一地較量。
石虎不禁手癢,但他終非甄隨,反復地提醒自己:你如今是一軍主將,不可妄逞匹夫之勇。于是不理甄隨,只是嫻熟地調(diào)動兵馬,層層堵截,甄隨殺得渾身是血——基本上不是他自己的血——卻終不能透羯陣,不禁氣得是哇哇暴叫。
但是緊跟著,右翼姚弋仲也將郭榮迫退,導致石虎的中軍突出在前,有被晉軍左右包抄之虞。晁贊急忙提醒石虎:“我軍也當暫退數(shù)十步,重整旗鼓,以期再戰(zhàn)?!笔⒖嘈Φ溃骸澳钦珉S力氣似乎無窮無盡,始終搏殺在前,他若不退,我又哪有機會后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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