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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陣對列之際，弓箭手射定陣腳，同時“跳蕩”前出，以爭奪戰(zhàn)場的主動權(quán)。

    作為“跳蕩”，多為軍中勇士，手執(zhí)刀盾，呈小隊散至陣前，以期打亂對方布陣的節(jié)奏。羯軍跳蕩約百余人，晉方則只出了約摸半數(shù)，但是甫一接觸，便有多名羯兵被當場砍死，其氣大沮。

    并不是因為晉兵的素質(zhì)普遍比羯軍為高，而在于甄隨一時興起，竟然親率部曲前出，則又有幾個羯兵能是他的對手啊？

    劉曜在城上觀陣，身旁平先指點道：“我看那廝，貌似便是甄隨。”

    劉曜撇嘴道：“身為大將，竟然恃勇先出，如此輕脫，這蠻子遲早死于小人之手！”

    平先有些躍躍欲試，請令道：“末將愿率百人出城，去戰(zhàn)甄隨，若能將其擊殺，則晉寇必敗哪——還望明公俯允?！?

    劉曜擺手道：“不可，晉羯之戰(zhàn)初興，尚未分出勝負來，王師不宜遽然投入戰(zhàn)場。再者說了，卿雖勇，于萬馬千軍之中，未必有機會接近甄隨啊?！?

    平先聽劉曜后一句話甚為有理，無可奈何，只得強自按捺住了熾烈的競勇之心。

    劉曜面色凝重，悄悄扯了旁邊的劉景一把，隨即避開眾人，低聲對劉景說：“丞相，我觀晉陣頗整，羯陣松垮，則或者裴該一戰(zhàn)即能挫敗石虎，亦未可知。即便兩敗俱傷，晉人也可暫退汾陰、絳邑，羯眾可退至永安，徐徐積聚，不必秋后，便將再來。而我今唯平陽一城，鄉(xiāng)野百姓尚不能全有，何談臥薪嘗膽??？倘若坐困此城，終是死局……是該籌謀退路了。”

    劉景捻著白須問道：“老臣亦在籌思此事，然而我等將退往何處去哪？”

    劉曜建議道：“從何處來，只得暫歸何處去了。”

    劉景蹙眉道：“光文皇帝起兵之處，距此不過四百里，仍在晉、羯虎視之下，非可善居處也……”

    劉曜朝他努了努嘴：“我所言者，并非左國城?！?

    劉淵本為匈奴左部帥，居于太原郡的茲氏——晉太康中，匈奴五部別置都尉，使分處于太原郡茲氏、大陵、祁縣，平陽郡蒲子，以及新興郡治九原——起兵后南下占據(jù)了西河的離石，旋在離石以北的左國城僭號。

    這座左國城，據(jù)稱乃南單于徙庭之所——按照中國話來說，當過“行在”。

    劉曜建議放棄平陽而別走，還說“從何處來，暫歸何處去”，劉景估摸著他說的不會是茲氏——今改名為隰城——因為那地方已經(jīng)被石虎趁亂奪占了呀，咱們總不可能去跟石虎商借地方住吧？因此以為是指劉淵初立都的左國城。但若逃往左國城，雖說比隰城遠著這么一二百里地，終究還在晉、羯兩家伸手可及之處，又怎么可能站得住腳跟呢？

    直到劉曜說我所言并非左國城，隨即努了努嘴，臉朝西北方向一偏，劉景這才明白過來，略一沉吟，便嘆息道：“山高水長，且彼處太過荒涼……不過終究是祖宗建基之所在，或許能夠佑護我等，不使族滅吧……”

    老頭兒如今已然沒有重振旗鼓的念想了，只希望能夠跳出紛爭之地，先躲到一旁去舔吮傷口，等著瞧晉羯兩家，究竟誰能笑到最后。倘若祖宗護佑，中原紛爭數(shù)十年不休，那說不定劉氏還有機會——我肯定是看不到啦，只能寄希望于少年天子長大成人了——倘若羯人獲勝，只要及時去號稱臣，尚可保全殘族；而若晉人獲勝……

    那只能一口氣逃去草原大漠，去求昔日的奴仆鮮卑庇護了。

    二人立談少時，劉曜即重歸城頭，繼續(xù)觀戰(zhàn)，并且穩(wěn)定人心；劉景則悄悄下得城去，自做準備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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