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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脫身-《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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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陣前救下劉演的,乃是段氏鮮卑的猛將段文鴦。

    段文鴦原本與段匹磾一起列于陣后,初見晉人為宇文部騎兵所敗,便欲馳出救援。段匹磾喝止他道:“所敗者晉人也,何必急救?且由得晉人消耗了宇文的勇力,我兄弟到那時再出戰(zhàn),也不為遲啊。”

    段文鴦毫不客氣地朝乃兄瞪眼,呵斥道:“阿兄說哪里話來?我不知什么鮮卑、晉人之別,戰(zhàn)陣之上,唯知敵我!今前鋒遇挫,若不往救,必然牽連后軍。且即便宇文部強(qiáng)弩之末,其后尚有末柸主力,我今若不往救晉人,將來直面末柸,晉人焉肯出力相助啊?!”

    不聽將令,即率部曲前出援護(hù)。正趕上晉師絕地反擊,挫敗了宇文部騎兵,但隨即被段末柸親身殺入陣中,幾乎取了劉演的性命。段文鴦急往救援劉演,堪堪敵住段末柸,并且喝罵道:“逆賊,但有某在,必不容汝肆意妄為!”

    段末柸冷哼一聲:“正要與汝較量。”

    段末柸和段文鴦,若論起武力來,只在伯仲之間。不過以往段匹磾四兄弟為兩代大單于之子或兄弟,顯貴無比,遇戰(zhàn)并不必太過出力,不如段末柸支族庶流,勢單力孤,想要往上爬全靠陣前奮戰(zhàn),勇名反比段文鴦為盛。當(dāng)下二將在各自部曲護(hù)衛(wèi)下,馬打盤旋,鏖戰(zhàn)不休,一連十?dāng)?shù)合都難分出強(qiáng)弱來。

    段匹磾唯恐三弟有失,急忙率領(lǐng)大軍前出應(yīng)援;劉演逃得殘生后,也重新聚攏晉人,與鮮卑兵并肩作戰(zhàn)。尤其段秀得溫嶠授計,遣人于陣中大呼道:“朝廷欽封遼西公、大單于在此,末柸弒主篡僭之輩,有敢附逆者,滿門婦孺皆斬!”敵陣因此而略略松動起來。

    終究段末柸得位不正,段匹磾如今倒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不象原本歷史上,建康小朝廷對于段氏之爭,只會作壁上觀,也不承認(rèn)段末柸,也不封賜段匹磾,就這樣還期望段氏能夠幫忙著牽制石勒呢——段氏本族,以及依附各部,多數(shù)都心懷猶疑,不肯為段末柸出死力。倘非如此,其實僅論本族兵馬,而不加上晉人的話,段末柸兵力比段匹磾要略強(qiáng)一些,又何必要去向宇文、慕容割地求援呢?

    這場仗從午前一直廝殺到黃昏時分,段末柸終不能敵,被迫勒兵而走,退進(jìn)了無終城內(nèi)。段匹磾逼城下寨,隨即吩咐劉琨給劉演下令:“鮮卑兵不擅攻堅,明日破城之事,還當(dāng)有勞始仁了。”

    劉演接到指令,真是欲哭無淚啊。今日之戰(zhàn),晉軍折損甚眾,要不是為救劉琨,哀兵奮斗,估計早就已經(jīng)全面崩潰了,而且劉演四個兄弟里面,連折二人——劉啟、劉述。劉演心說我哪兒還有力量往攻無終城啊……

    急請溫嶠、崔悅到來,問他們:“卿等欲將我晉好男兒,盡數(shù)埋骨此城之下么?我軍若全滅,段匹磾尚能容大司空存活不成么?”

    溫嶠回答道:“無妨,我當(dāng)親往謁見遼西公,如此這般,對其言說。”

    轉(zhuǎn)身便前往主寨,求見段匹磾,見面之后先說:“無終雖小,末柸殘軍尚多,則欲克此城,即便始仁將軍慣能攻堅,也非十日半月便能奏效。倘若我軍在此遷延日久,恐怕羯奴趁機(jī)來擾薊城,段公若退兵保薊,今日之功,俱化流水……還望三思啊。”

    段匹磾皺眉問道:“泰真此言何意啊?難道要我鮮卑與汝等并力攻城不成么?”

    溫嶠笑著搖搖頭:“但聞此語,段公果不擅攻堅也。”伸手朝無終方向一指:“欲克此城,先須伐木以造兵器,或以云梯助登,或以撞車破門,起碼六七日,非徒恃人眾,便可縮短攻城日期的。故此,愚意城不必攻,可誘使段末柸出城來戰(zhàn),則如今日之勢,破之不難。”

    段匹磾忙問:“泰真有何妙計啊?敢請教我。”

    溫嶠便道:“城中叛軍雖眾,多不肯真心依附末柸,且彼等家眷,都在徐無。段公可留晉人在此,自率鮮卑兵繞城而過,假意去攻徐無,則末柸必開城往追。到時候于途中設(shè)下埋伏,一戰(zhàn)可擒末柸!”

    段匹磾大喜,便即依計而行——他在無終城下休兵一日,然后拔寨東向。果然段末柸在城上見了,大驚失色,明明知道這是誘其出城之計,卻又不得不被段匹磾牽著鼻子走——一旦段匹磾兵臨徐無城下,很大可能性會有人與之暗通款曲,開城迎降啊;而徐無若失,諸將眷屬皆陷,我麾下就算有千軍萬馬,也會頃刻間奔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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