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可笑復可鄙-《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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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呂鵠所言,倘若殺害了自己,或者僅僅只是把自己幽禁于此,河東之事缺乏足夠名位的大臣坐鎮,人心必然紊亂,軍政諸事都難入正軌,舟船、糧秣不能及時運抵河西,則皇太子殿下如同手腳被縛,在戰事上必受重挫。一旦敗戰而歸,則晉勢更熾,皇漢內部的矛盾都會因此激發,平陽這座大廈勢必搖搖欲墜了!
這可該怎么辦才好?我若辜負了皇太子殿下的重托,有害國事,真正百死莫贖!
要說韋忠確實可以算是一名忠臣,什么華夷之義他固然是不明白的——實話說此際民族主義思潮尚未泛起,當世士人,也沒幾個真能懂得——唯知受人之祿,必忠人之事,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線,不可逾越。想當初平陽郡守陳楚強迫他出仕為功曹,雖非情愿,陳楚遇險之時,韋子節仍肯舍命相救;況乎劉淵待其甚厚,他一寒門士子,僅僅數年間便晉升為胡漢重臣,則彼既以國士待我,我又豈可不以滿腔忠悃還報之???
實話說,劉淵其人實有英雄之姿,有天下之志,故而石勒擬之為漢高祖,雅不愿背其子孫——其后劉曜本非劉淵正支,靳準之亂后,又不立劉淵余孤,而自稱皇帝,甚至于連國號都給改了,石勒因此而叛。韋忠論野心遠不如石勒,又久在平陽,立朝參政,劉聰待其也不能說不厚——鎮西大將軍的名號,就是劉聰所封的——他又怎可能不竭盡忠悃,以報劉氏兩代之恩呢?
后世所謂“愚忠”便是如此,不思百姓罹難,不顧國家前途,僅僅因為個人所受小恩小惠,就肯竭誠以事昏君乃至暴君——這其實跟江湖義氣沒有太大區別。況乎華夷之辨、民族矛盾,那根本就不存在于韋子節知識體系之內啊。
故而后人看韋忠之所為,前后矛盾,或許頗為可笑,他自己可是渾然不覺,自詡甚至于自矜立身甚正的,能力如何另說,僅論此一腔忠魂碧血,敢與歷代純臣并肩而無愧。時論卻也如此,唐初所撰《晉書》,即便以晉為正朔,胡君都入《載記》,也仍然把韋忠列名于《忠義列傳》——此傳中尚有麴允呢,謀國無才、御敵無膽,僅僅一死以報君王,就算忠了,真哪兒說理去……
再說韋忠見呂氏圖窮匕現,欲圖扣留自己,不禁又驚又恐。他自不能束手就擒——自家生死安危事小,倘若影響了前線戰事,誤國之罪卻大——當即雙眼一輪,“當”的一聲,就把腰佩的長劍給拔出來了。
韋子節之才,允文允武,但主要還是側重于文事,他“鎮西大將軍”的名號是虛的,“平羌校尉”的職務才實,主要以恩義羈縻諸羌,設非必要,輪不到他親履戰陣——雖說原本歷史上,他最后就是往平亂羌,戰敗而死的——再加上此來赴宴、游說,故而沒帶戰刀。
然而長劍雖已基本上退出了戰爭舞臺,士人仍慣佩帶,主要作用是展示身份,次要目的才是防身——這年月甚至于已有木質的“象劍”出現——韋忠為胡漢重臣,出入是不可能不佩劍的,而且以他的身份,宴會之前,呂氏也沒資格請其解劍。故而長劍仍在腰間,既已立起,拔出不難。
韋忠是瞧著自己在客位,呂鵠在主位,相距不過五步,則只要動作夠快,促起不防,一個箭步便可躥至那老賊面前,橫劍其項。只要劫持了呂鵠,還怕自己不能生出呂氏塢堡嗎?即便事不能成,血濺五步,也要與這可惡的老賊同歸于盡!
這是他唯一死中求活之計了,然而呂氏既肯宴請韋大將軍,且于宴席之間,呂鵠就敢出言不遜,又豈能毫無準備?呂老頭兒確實風燭殘年了,大概韋忠只消伸根手指輕輕一捅,老頭便會倒地氣絕,故此呂氏對于保護老族長之事,是絕對不敢有絲毫托大和疏忽的。一左一右攙扶老頭兒的兩名美婢,其實都是健婦,說不上精熟武藝,能動拳腳,論氣力和敏捷性,卻非一般男傭可比。
因此一見韋忠拔劍上前,兩名美婢當即左右扶持呂鵠,朝后急退,隨即與宴的呂氏子弟一擁而上,就把韋子節按翻在地——韋忠還是不能打,倘若換了甄隨、陳安之流,估計空手就能把堂上呂氏老小全部殺光。
關鍵是韋忠本不設防,帶來的十多名部曲,都被呂家安排在堂下,接受小宴——以他們的身份,沒資格登堂啊——自有各種方法可以隨心收拾了。
韋忠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不禁瞠目大叫道:“皇太子殿下尚在河東時,汝呂氏安敢背反?今見殿下西渡,河東空虛,乃起妄心。汝等亦非忠于晉國,只是為保家門,唯強以附罷了,何等的可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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