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太史公祠前-《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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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琰說“此處丘陵亦不甚高,且頂部平坦”,這種地形在后世有個專有名詞,叫做“塬”,其中頂部最為平坦,且面積較大的,稱為“臺垣”。
胡晉對峙的這一段,其西側亦有大片臺垣,延伸出十六七里之遙,確乎并不難行。這種地形在數十上百萬年前就已經形成了,但是地貌卻與后世大不相同,由于尚未遭到過度墾殖,西北風攜帶來的沙土也不甚多,故而植被,尤其是喬木,比兩千年后要繁密得多了。
正當秋冬之交,天氣不算太過寒冷,山間草木也不甚黃,風來沙沙作響,與山下的人喊馬嘶、連營列寨、殺氣騰空,似乎完全是兩個世界。劉粲踞坐而飲,就覺得數月間籌劃西征的勞碌與煩躁全都一掃而空,說不出的愜意、舒適。
田崧所言不差,他剛才瞧見的果然就是司馬遷的祠堂,墓在祠后。不過兵荒馬亂多年,祠中已無人看守,供案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土,就連牌位都傾倒在一旁。劉粲上前,恭恭敬敬地扶正牌位,但是無香可上,只能撮一堆土充數,然后朝牌位拱了拱手。田崧等幾名晉朝士人出身的,則撩衣跪拜,稽了個首。
來到祠堂后面,他們又向司馬遷的墳墓行了禮。墳前有碑,拂拭塵土,細察其字,果然是永嘉四年所立。劉粲就說了:“史遷也算先賢大家,待孤收取關中,必要修繕祠堂,并遣人看護、灑掃。”
瞧著天色還早,此處又僻靜,劉粲便命從人于祠前樹下鋪開氈毯,擺上酒菜來,與幾名參軍共飲。說說地形,談談戰事,劉粲心情一放松,不由得多喝了幾杯,略略帶上了三分酒意,他突然間就問王琰等人:“卿等以為,史遷與班孟堅,誰為良史啊?”
田崧答道:“皆為良史,但若強要別其高下,則司馬公不如班孟堅。”
這也是幾百年來的流行評價,士林中普遍認為班固著史,才能在司馬遷之上,《漢書》也寫得比《史記》為好。然而劉粲聞言,卻笑著搖一搖頭,說:“未必……”
隨即解釋道:“世皆以為,班書細密,而遷書簡約,以是左遷而右班。然而《漢書》又非班孟堅一人所作,書未成而其人已逝,女弟班昭,及弟子馬續整理之,始成今日所見之宏文。且在孤看來,史遷文才飄逸、筆力雄奇,班孟堅則唯謹嚴而已。《漢書》中敘武帝以前事,多以《史記》為本,略略增補而已,尚不失其神韻,至于武帝以后,無本可依,便靈氣頓失了……”
認為《史記》的成就在《漢書》之上,這種評價在后世比較流行,主要是班固過于粉飾統治者了,不象司馬遷,敢于抒發胸臆,借著史來酣暢淋漓地表達自己的政治觀點。劉粲也算是發前人之未發,對于他這番言論,王琰、田崧等人其實并不以為然,然而基于對方的身份,只能唯唯而已,并不敢當面加以辯駁。
不過劉粲隨即就嘆了口氣,說:“不知班孟堅之后,誰能更為后漢著史啊!”
田崧拱手道:“后漢之史已有,如謝承《后漢書》、薛瑩《后漢記》、司馬彪《續漢書》、華嶠《漢后書》等,亦頗浩繁……”
劉粲笑著打斷他的話:“于卿所言諸史,孤亦稍有涉獵,多不過拾《東觀》之余唾而已,距班、馬遠甚……”隨即一皺眉頭,說:“薛瑩得非吳人乎?漢史何得由吳人述作?我朝既然紹繼炎劉正統,自當由我朝史家為后漢作書。”
王琰等人心道,你所言有理,但我朝……也得有史家才成啊!正打算敷衍幾句,說什么且待天下底定之后,這寫史書之事么,自然會提上議事日程,誰想劉粲的話題卻又瞬間飄遠了,忽出怪問:“自高祖而至孝平,史稱前漢,將光武以下,直至孝愍(即漢獻帝劉協),名為后漢。則我朝又將名之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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