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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須警惕“以夷變夏”-《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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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峻雙手接過,展開來一目十行,不禁發(fā)笑。原來鞠彭的意思,是我為守東萊,日夕殫精竭慮,實(shí)在扛不下去啦,既然蘇將軍率師北伐,你又是東萊本地人,不如你來代我做東萊太守吧。郡人為御曹嶷,必肯奉你為主,我可以就此息肩,自求躬耕于鄉(xiāng)里……

    他還在讀信呢,旁邊兒鄭林又催促道:“若卿欲守東萊,切勿為郡人所挾,再與曹嶷相爭啊,我……”

    蘇峻合上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鄭林的話,說:“鄭先生,我若奄有城陽、東萊,必將率貔虎之師,直驅(qū)廣固,滅曹嶷而朝食!先生想我與曹嶷言和,恐怕太過異想天開了吧。”

    鄭林不禁愕然,心說我勸了半天,敢情都是白說啊。當(dāng)即正色道:“卿切勿為一己之私,妄動刀兵,導(dǎo)致生民涂炭……”

    蘇峻憤然道:“我為國家伐胡,何謂一己之私?!”

    鄭林辯解說:“曹嶷并非胡種……”

    “雖非胡種,今卻降胡!”

    鄭林道:“我觀曹嶷之行,居安百姓,不事殺戮,且用中國之政,即雖降胡,亦國人也。即平陽劉氏,雖有叛逆之污,終究也用中國之政,不可全然目之為狄……”

    蘇峻心說這就是大都督所謂要警惕的“以夷變夏”吧?當(dāng)即反駁道:“孰謂平陽用中國之政?劉粲見為相國,同時(shí)冠大單于之號,請教先生,自三代以來,乃至秦、漢、魏、晉,中國何曾有此官職?胡便是胡,狄就是狄,晉人若從胡寇,即等若于胡,即便口宣圣人之言,假教化為名,終是誑語!”

    不等鄭林接話,蘇峻繼續(xù)一口氣說下去:“譬如族中有子弟從賊者,難道不該將其自宗譜中除名,而仍目為親眷,允其死葬祖塋么?世間焉有此理啊?!此前曹嶷歸晉,我便攜鄉(xiāng)人南下徐方以避之,不肯同室操戈,而今他又降胡,如此反復(fù)小人,先生還望他能夠保障鄉(xiāng)梓不成么?彼既降胡,便為寇仇,有仇不報(bào),胡謂君子!”

    鄭林忙道:“曹嶷本為晉臣,雖然降胡,料是不得已……”

    蘇峻撇嘴道:“那先生就請先往廣固,游說曹嶷重歸晉室吧……”隨即斜睨鄭林一眼,冷笑道:“先生一州之大儒,不想竟如此顢頇,不知圣人所謂‘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之語,竟然還為平陽諸劉粉飾……”

    鄭林不悅道:“圣人之言,本非卿所理會之意,乃是說……”

    蘇峻根本就不想聽,直截了當(dāng)?shù)爻庳?zé)道:“譬若族中子弟從賊,我等將操戈而逐之,先生卻為之緩頰,云其不得已——再如何不得已,人也不可輕棄父母之邦,而歸之于夷狄蠻荒也!《春秋》‘遵王’之義,難道先生忘懷了么?先生不過欲保自身安居而已,卻假仁義之名,反以東萊郡人御戎之舉為愚——先生不愚,先生唯以一己之私,而忘國家之仇,曲圣人之教,所謂‘?dāng)?shù)典忘祖’,所言者豈非正是先生?!”

    你當(dāng)然不蠢,你只是純粹的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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