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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該問裴嶷應當如何對付蒯城的張春——這會兒他還不知道張春已然跑路了——裴嶷答道：“糧秣雖不甚豐，難支大軍遠征，但若止遣部分兵馬，下蒯城以驅(qū)逐張春，還是敷用的。”

    裴該又問：“張春癬疥之禍，破之不難，但恐上邽復增其兵，導致久戰(zhàn)不決，拖延日久，如之奈何？”

    裴嶷笑一笑，拱手道：“文約，此前朝廷行文，命南陽王來長安謝罪，今亦一月有余了。南陽王終無悔意，則朝廷若置之不問，威信何存啊？正當趁此機會，頒發(fā)詔書，明令討伐。若朝廷有詔，則秦州各郡國中必有忠勇者，不從南陽王之命，彼方自顧不暇，豈能再發(fā)兵增援張春？即前日游子遠游說西戎各部，共討彭胡，可見彼等多數(shù)心向朝廷，若得詔命，或?qū)⒏饕阅嫔线灐?

    裴該皺眉打斷他的話，說：“叔父所言有理，然而……秦州百姓，亦皆我晉子民，若煽動氐、羌攻打上邽，所經(jīng)處必然城池為焚、廬墓成墟，我又于心何忍哪？”

    裴嶷正色道：“文約，正所謂‘慈不掌兵’，又豈可婦人之仁？南陽王譬如創(chuàng)疣，若不早割，隴道不通，朝廷懸危；且異日糧秣充足后，大軍往征，難道百姓便不遭兵燹之災么？早定秦州，是愛民，非害民也。”

    你擔心詔命一下，秦州大亂，老百姓會遭殃，可是難道任由司馬保在上邽壓榨、豪奪，老百姓就好過嗎？你將來肯定是要兵向秦州的，難道司馬保會束手就擒，不跟你見一仗嗎？到時候老百姓不同樣會受到波及？為怕百姓罹難，難道你就肯放過司馬保不成么？

    裴該輕嘆一聲：“叔父教訓得是，我確實還有些婦人之仁……”沉吟少頃，便說：“且喚姚弋仲來，再詢之以秦州之事，然后定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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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遐所推薦的軍須，當日便跟隨入長安謁見，裴該賜他廣威將軍之號，使其集結兵馬，游弋于安定、扶風西境，防備略陽方向。然后隔不多久，姚弋仲果然安排好了族中之事，帶著三百名羌卒，也來長安覲見，并且表態(tài)，愿意跟隨裴大將軍，殺胡立業(yè)。裴該便賜姚弋仲威遠將軍職，又補了四百晉卒給他，暫且聽命于文朗，在自家部曲中的職務等同于部督。

    不過裴該政務繁忙，姚弋仲來了半個多月，還沒有機會長時間懇談過。如今一聽召喚，正在城外練兵的姚弋仲急忙整頓衣冠，又用濕手巾抹了一把臉，然后匆匆入城來見。

    這位姚弋仲本年三十七了，正當壯年，生得高大雄壯，面相卻很平和，須發(fā)稀疏，并無威勢。

    略陽苻氏與南安姚氏，全是從這一代人開始崛起的，而苻洪和姚弋仲的經(jīng)歷也非常相似——都是先從劉曜，復投石勒，暮年時轉而歸晉。唯一的區(qū)別，苻洪是在后趙政權尚存的時候，因為被削奪兵權，一怒之下轉投東晉，并且還擅自稱王；姚弋仲則是因為后趙滅亡，才在病重時對諸子說：

    “吾本以晉室大亂，石氏待吾厚，故欲討其賊臣以報其德。今石氏已滅，中原無主，自古以來未有戎狄作天子者。我死，汝便歸晉，當竭盡臣節(jié)，無為不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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