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獵-《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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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灌娘將手中提著的死兔子交給一名仆役,然后偏身下馬,大步邁入帳幔。少女緊隨其后,伺候著荀灌娘脫鞋登上毛氈,然后趕緊展開白狐裘,為主母披在身上:“娘子騎馬汗出,要防著風受寒。”荀灌娘揮手撣落狐裘,笑笑說:“有炭火烤著,豈會受寒?倒是貓兒,汝既不活動,還該多穿些出門才是。”
這被稱為“貓兒”的婢女,本是荀灌娘的陪嫁丫嬛,并且在荀崧的設想中,應當負起“媵”的責任——當然啦,她年歲太小,還不必著急。“媵”就廣義來說,是指從嫁之人,不論男女;而其狹義,則單指出嫁女的替代品——古時貴族嫁女,常以妹或侄女從之,相當于買一送一,以固兩族之好;至于老百姓就沒這種講究了,倆姑娘甚至更多女親同嫁一人?那也得姑爺養得起才行啊。
所以論起身份來,這個“貓兒”并非普通丫嬛,在從嫁者中天然要高出一頭。
“貓兒”雖然精致、懶散、敏感,確實如貓,但這并不是她稱呼的來源,而僅僅因為——她本就姓貓。貓非中國之姓,乃是荊州南部和湘州部分地區的蠻人姓氏,那些蠻人據稱為上古“三苗”之后,故此以“貓”為姓——因為當時貓、喵、苗等字本就同音。
發音是苗,卻寫作貓,為何如此,即便博學如荀崧甚至裴該,也全都搞不明白。有可能是出于中國士人對外族習慣性的蔑稱,特意加個“豸”旁,言彼等非人也,等若禽獸——古有“獫狁”,后世有“獞”(壯族)、“猺”(瑤族)等,皆此意也。當然也有可能是苗人自己擬的漢字名,因為當時家貓才剛傳入中原不久,還不普及,所謂的“貓”,或者說其大屬種“貍”,多指野生的小型貓科動物,那玩意兒不但不萌,還很兇咧。
貓兒的父親是荊州南方某部蠻族的族長,想當年荀崧才剛入荊,與當地土豪作戰,貓某便率人前來相助,后來為救荀崧而不幸戰死。荀崧因此將其孤女收入府中為婢,但供養一如己出之女——荀灌娘也把貓兒當成是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
這回還是貓兒見到降雪,甚感奇異——入荀府之前,她長期生活在長江以南地區,這輩子就沒見過幾場雪,遑論如此之大——所以纏著荀灌娘要來郊外觀賞雪景。但等真出了城,原本還想改變舊日習氣,從此做一個嫻靜溫良的大家主婦的荀灌娘終于按捺不住性子,馳馬便出去狩獵了;貓兒卻很快看膩了雪景,只是蜷縮在炭爐旁打盹兒……
故此荀灌娘就問她:“外面的雪景不美么?”貓兒撅著嘴道:“初時看著甚好,看久了也不過如此,抑且晃眼……娘子,咱們還是趕緊回城去吧。”
跟進來的一名中年仆伇也拱手說:“請娘子速速歸城,不可在城外露宿啊。”
這名仆役名叫裴服,世代伺候聞喜裴氏的主支,后來跟隨裴該之兄裴嵩前往蓬關游說陳午,裴嵩遇害后,他艱難求生,去歲才得著機會來到淮陰,回歸入裴。是以裴該對裴服未免另眼相看,雖無正式名分,他卻隱然已是裴氏的管家了,荀灌娘既然嫁入裴家,時日又不長,自也不便如尋常奴仆般對待裴服。
因此她笑一笑:“容我喘息定了,便回去吧。”
裴服大著膽子勸告道:“其實……二郎不在,娘子實不宜輕出,況且騎馬射獵,非大家主婦所當為……”
這話裴服也說過不止一遍了,荀灌娘未面有些嫌他啰嗦——況且她也實在討厭時俗,身為女子,這也不能做,那也不宜為——故此就特意挑裴服話中一個小錯,板起臉來,并不嚴厲地訓斥道:“長兄已歿,如今我夫君為裴氏之主,汝何得還以‘二郎’呼之?”
裴服愣了一下,趕緊致歉:“是小人說慣了,娘子恕罪。”左右望望,轉移話題:“既是娘子允歸,且暫歇,小人出去安排車乘。”趕緊倒退著就出了帳幔。
荀灌娘略舒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既象是對貓兒說,又象在自言自語——“裴氏諸仆,只這裴服多話,嘿,世代之奴就很了不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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