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彭城內史-《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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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讓一番,并肩入城,進入衙署后,熊遠先洗漱一番,換了身公服,然后才來與裴該坐定交談。裴該向他探問彭城國內的情況,熊遠嘆了口氣:“我在江東,不知江北民生凋敝如此……五百里一郡,卻有若百里一縣,治理起來,料必繁難……”
說到這里,又向裴該略略一揖:“此前口出大言,說要導民知禮儀,然而管子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今民尚不得溫飽,談何知禮?陶公所言是也,我的話卻未免太過輕佻了……”
熊遠在江東也做過州、郡的功曹,雖然主要管理吏政,也免不了要摻和生產、親近百姓,所以還是有一定民政經驗的。他此前大言炎炎,主要是從來沒渡過長江,看到過中原地區的凋敝景象,只拿太平時節的江東郡縣來做類比,自認為官吏一個郡國未見得能有多難吧?
等到進入徐州城,按查府庫、卷冊,又親自跑周邊鄉野去考察了幾天,才知道兩者完全不能相比。別的不說,動亂中的人心惶惶,今天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活命,過半百姓家無隔宿之糧,你要他們安安穩穩服從統治,守規矩、講禮儀?誰會來搭理你?
好在熊遠確實不是裴該最初印象中的純粹噴子,一則他有志向,二則他肯干事,所以就馬上寫信給陶侃,向對方誠懇地請教治理手段——你那兒估計跟我這邊差不太多,那么你打算怎么措手啊,能不能指教一二?
熊遠論名位比陶侃差得很多,而且此前二人就沒有什么交集,但自從受命之后,同船共乘而到江北,一路上陶士行的心情很低落,意志很萎靡,熊孝文卻是個樂天派,多方開導,兩人逐漸就拉近了關系。如今熊遠既然有問,陶侃是不好意思敝帚自珍的,于是就把自己治理下邳的想法詳細抄錄下來,送給熊遠作為參考。
熊遠才得著陶侃的回信,他自知自己的實務能力遠不如陶士行,而且素無威望,恐怕震不住那些陌生的郡縣屬吏,所以干脆——我親自到四野八鄉去實地督促百姓春播吧??墒遣艅傠x城不到兩天,裴該就到了,他只好急匆匆地又趕將回來。
裴該望著熊遠,不禁微微而笑:“熊君,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初見君時,只當是清談之輩,嚴以責人,寬以待己,口舌滔滔,實無所能,今日始知‘以言取人,失之宰予’。而我是否真有匡復之志,君亦休受江東流言所惑,勿存偏見為好?!?
熊遠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使君馬力、人心之語,言簡意賅,但所見深遠——不知是何人所言哪?”
裴該心說我哪兒記得住啊……他穿越此世,最大的問題就是兩世記憶混雜在了一起,有時候真分不清是舊裴該的新知,還是新裴該的舊聞;那些科學知識也就罷了,肯定是從后世帶過來的呀,但格言、警句,乃至不少成語、典故,就很難搞得清了。不過由此產生的后果,卻是張賓、卞壸等人以為他裴文約真的學富五車,都不知道從哪本自己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書上,讀到了那么多新鮮詞句……
只是從前基本上沒有人追問,說你這話新鮮啊,是何人所言,何書所載?熊遠確實骨子里還是個讀書人,更傾向于做學問而不是搞政治,故此一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之語,當即恭敬請問——這是誰說的?
裴該這才意識到,那兩句話大概是后世人語,但究竟是哪朝哪代何人所言,他也記不清了,只得敷衍道:“家鄉俗語罷了?!辈恍拍阍浫ミ^河東!隨即趕緊轉換話題:“我意明歲,最晚后年,便要勒兵北上,盡收全徐,未知熊君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他這話也曾經問過陶侃,陶士行當時的回答是:“期以三歲,使君率精兵五千來過敝邑,勉強可資供一月之食用?!币桓妥哟虻饺暌院笕チ恕P苓h聞言,卻皺著眉頭細細想了一下,然后拱手道:“若使君果有此舉,我當竭盡全力報效……”
裴該提醒他:“不可刻剝百姓?!?
熊遠苦笑道:“民窮力困,即欲刻剝,甚至涸澤而漁,恐怕也無所濟事。故此熊某不敢再作大言,唯表此寸心而已?!闭f著話身子略略朝前一俯:“然若要彭城穩固,百姓安居,須先鎮定周邊。彭城之北是東海,聞有盜賊肆虐,倘若東海不靖,彭城恐亦難安,民既不安,難以積聚。”
裴該微微點頭。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知道別說熊遠和陶侃了,即便諸葛孔明在此,轄下戶口就那么點兒,老百姓不但貧困,而且還滿心的恐懼、疑惑,在這種情況下,是很難用三五年時間就使得社會穩定下來,民生得著溫飽的。那么擴大領地,盡量排除邊境上的不安定因素,就是重中之重了——他之所以去冬征討三郡國,其實很主要一個目的,也是為了保障根據地廣陵的絕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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