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計中計-《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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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城衙署火起的時候,才剛日昳(約后世午后一時),石勒一行出城已然行進了五十多里地。他們先是沿著城南門外的道路大致向西,要等渡過睢水后,才會轉而西南向。蒙城附近的地勢相對低洼,靠近睢水則漸行漸高,回望時毫無遮蔽,巍峨的城墻始終聳立在地平線上。
突然有人叫喊起來:“蒙城起火了么?”
石勒等人愕然回首。當然以這么遙遠的距離是看不到火光的,但一道細長的黑煙直沖云霄,凡目力尚健者無不驚覺——是真驚是假驚就不好說了。隨行諸將議論紛紛,有人就建議:“得無城中有亂么?應當速速回師!”
石勒正待下令,茍晞急忙攔阻道:“刁、張二長史,茍、支二將軍都在城內,能出什么大事?或許只是民家、軍營不慎失火罷了。若然此番不往會王彌,彼必生疑,再欲擒之,難矣哉!還請明公三思!”說著話,斜眼瞥向王贊。王贊點頭會意,也趕忙上前來勸,石勒沉吟半晌,說:“只得寄望于留守諸將吏了。”便派一名禆將快馬前往探查,隨即驅動人馬上路,繼續開向己吾。
王贊就覺得自己握著韁繩的手心里全都是冷汗,偷朝瞟向茍晞。茍晞使個眼色,朝他略點一點頭,那意思:一切都按計劃行事,正長不必擔憂。
想當日裴該“墨封”書信,王贊見到了才猛然驚醒,急忙去找茍晞商量,茍晞便遣人密查曲彬的動向。想那曲墨封初回做間,毫無經驗,只須有心,自不難發現他的諸般破綻;再加上茍晞占據蒙城時日較長,于軍中、民間暗中伏線,本有不少耳目,所以很快就探出了結果:一是曲彬曾經與裴該起過齟齬,二是徐光經常夤夜密訪曲彬。
王贊聽聞,當場嚇得手足無措,扯著茍晞的衣襟就哭:“道將,是我識人不明,行事不密,害了卿也!”茍晞按著他的肩膀,說你別著急,更別害怕,事情應該還并沒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我意曲彬,非那牧奴所遣也。”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在這軍中,石勒擁有絕對的權威,諸事皆可一言而決,再加上咱們又沒有什么兵馬,他不至于投鼠忌器,倘若曲彬真是他派來的,或者事情已經密報到了他的案前,估計他早就下令把咱們全都逮起來一刀兩段啦。之所以目前瞧上去還算風平浪靜,必然曲彬如此作為,是出于旁人授意——
“我意若非徐光,便是張賓教唆!”
好在你每回去見曲彬,都只是口頭交流,并沒有什么扎實的證據落在他手上,即便在石勒面前對質,只要咬緊牙關矢口否認,說純粹是曲墨封為報被鞭笞之仇而栽贓誣陷咱們,這官司肯定也輸不了。想來正因如此,徐光或張賓還沒有稟報石勒,或者雖然稟報過了,但還需要明確證據以取信于人,故此才毫無其它動作。
王贊說那咱們還是干脆打消了落跑的念頭吧?茍晞搖搖頭:“遇難即退,非我之志也。”王贊說那從此割斷和曲彬的聯系,我再也不去見他了吧。茍晞還是搖頭,隨即咬牙切齒地說道:“茍道將平生不受人欺!曲彬敢欺我,必取其命;裴該不從我,必劫其行!”
所以他們最終就商量定了這么一條計策。
石勒帶著茍晞、王贊從行,是請他們幫忙去逮王彌的。石勒私下里關照茍晞,說即便我設下了埋伏,要殺王贊簡單,想生擒他不容易啊——若遣大將靠近,他必然有所警惕;派個無名壯士前往,又未必有資格近得了他的身……
好比說我聽過“專諸刺王僚”的故事,你說吳王僚他為啥自己不帶倆傳菜的跟著赴宴呢?那以專諸的身份,不是根本靠近不了嗎,拿什么刺他?
但是我打算向王彌介紹茍司馬和王從事,你們身份足夠,可以近前與他見禮。再加上茍司馬雖然也勇冠三軍,終究是敗軍之將,你再裝得頹唐一點兒,王彌便不會起疑了。到時候抽刀架其頸上,取其印綬、冠帶,則項關乃可不攻而下也!
石勒甚至還許諾,說只要你幫我生擒了王彌,我就把他的部隊全都交給你統率——反正他隊伍里中原人多,你肯定比我管起來要方便——“道將,前此不使卿往攻蓬關者,為卿方面之才,不便小用也。若得王彌軍,則我與卿南北并進,必得青州,且取曹嶷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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