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何以東向-《勒胡馬》
第(1/3)頁
翌日晚間,張賓又上門來找裴該了。據后來裴熊稟報,本來支屈六也跑了來的,但恰巧前后腳,遠遠地望見張賓進門,他皺皺眉頭,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撥馬離去——裴熊正好去關門,所以瞧見了。
裴該把張賓讓進寢室。張賓進來一瞧,只見屋中堆滿了簡冊和牘版,幾乎都沒有落腳的地方。好不容易裴該清出一小片空場來,請他坐下,張賓開口便問:“裴郎,這些典籍整理得如何了?”
裴該苦笑道:“都是散編,整理起來……談何容易啊!”
胡漢軍進入洛陽之后,便撒開了歡兒似地四處搶掠,就連藏書的崇文院、東觀、石渠閣等處也不得幸免,在劉曜下令焚燒洛陽宮室之前,就有不少典籍被他們搬出來當劈柴燒了……張賓恰好路過,順便就派人在前院歸置歸置,搬出來三車書——后院已經起了火,他自然不肯過去冒險。所以送給裴該的這些,全都是零散書籍,也就能挑出來十幾卷完整的竹簡,還都屬于不同典籍,至于那些牘片,更是東一榔頭西一錘,根本統合不起來。
裴該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完全依仗著此世裴文約的學識和記憶,才勉強將之分類完成——因為很多文章后世并無所傳,所以若純粹靠著后世的能力,哪怕他學的是考古學加古文獻學,沒有十天半個月都很難搞得定。
這些文獻不但零散,而且價值普遍不高,多為漢魏時代學者對儒經的解讀、詮釋,且其中并無大家,內容相對淺顯。他倒是翻到了幾部殘缺的農書、歷書,以及曹魏軍醫李當之所著《藥方》……可那些玩意兒更是壓根兒瞧不懂,也不知道是否真有保存的價值。
本來心情就郁悶,如今面對張賓,裴該更忍不住長吁短嘆。張賓好言撫慰一番,才終于得著機會轉入正題:“裴郎既從明公,當有所芹獻——明公使我來問,裴郎屬意于何種職司啊?”
裴該手里還捏著一張牘版,聞言略略一翻白眼:“請為文教。”
張賓笑道:“裴郎心中尚有怨懟么?文教并非當前的急務。”
裴該一撇嘴:“如何不是急務?如今諸將肆虐、胡馬縱橫,百姓膏于鋒刃,士子斃于荒野……”一揚手中的牘版——“文獻典籍,盡都化為薪柴,眼見圣賢之言將絕矣!若不急施教化,典章如何傳承?黎庶如何撫育?!”
說著話“啪”的一聲,把那片牘版重重地拍在幾案上:“非要等到學者死盡,書籍燒盡,那時候才來恢復文教么?并非我敢于不敬,但在裴某看來,君子營上下,即張君在內,都是無學之輩!而若以學者衡量之,裴某同樣無學……”
他這說的是大實話,張賓論實務能力可能是當世魁首,但若談起這年月最流行的經學來,他大概連門兒都還沒有入呢——終究出身擺在那里,屬于單家寒門,學習資源非常有限。裴該說我本人算是入門了,但“學者”兩字也還安不到我腦袋上——我年紀還輕,又能讀過多少書了?
所以張賓并不以為忤,而是笑一笑,繼續安慰裴該:“誠如裴郎所言,教化是要務,也是大工程,即便交于裴郎,卿一人也擔負不起來啊。且教化需有百姓,有士人,有穩固的疆土,如今我等不會久居許昌,行止尚且未定,又從何而談教化呢?”
裴該說那就趕緊找個地方穩定下來啊——隨即伸手一指滿屋子的簡牘:“我欲將這些文章抄寫下來,以免行軍途中再次散佚,然若仍然施之于竹木,只恐不便運送。張君可能為我尋些紙張來么?”
張賓搖搖頭,說軍中存紙實在不多了……聽說上回簡道給了你不少紙啊,你都用完了嗎?
裴該臉上略略一紅:“當日不知紙之難得,又無遠慮,都用來練字,以及默寫先父的文章了……”遠遠地也不知道朝哪個角落里一指:“其實也沒多少,都已用盡啦。”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阜阳市|
任丘市|
青阳县|
宣汉县|
陇南市|
阿图什市|
牡丹江市|
仁布县|
泰顺县|
屏山县|
宁阳县|
于都县|
静乐县|
西华县|
延寿县|
镇雄县|
昆山市|
沁水县|
赤壁市|
晋州市|
郓城县|
措美县|
恭城|
中山市|
太和县|
高青县|
虞城县|
建水县|
兴义市|
合作市|
大姚县|
石门县|
海原县|
鹤庆县|
合水县|
弥渡县|
兖州市|
古丈县|
太仆寺旗|
潼南县|
新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