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記憶碎片-《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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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該沒想到老牧奴竟然醒得這么快,自己貌似才剛見著點兒曙光,卻又瞬間沉入黑暗之中,就不禁覺得血液凍結,雙腿也有些發軟。他牢牢地盯著那老牧奴,就見對方雖然略揚起頭來,望向自己,目光中卻尚有迷離之色,隨即伸手一撐地面,便待翻身坐起。
裴該手心里冷汗滲出,不自禁地就是一緊,只覺觸手硬冷——那是匕首的木柄啊!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他雙膝微曲,腳尖狠狠一蹬地面,隨即猛地便躥將過去,左手去按老牧奴的嘴巴,右手挺著匕首,平端在胸側,尖刃向前,直接就撲入了對方懷中。
匕首微微一滯,隨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就此一往而無前——裴該就覺得有什么溫熱的液體噴在右手上,而捂住老牧奴嘴的左手,也分明感覺到對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老牧奴喉嚨里發出“呃”的一聲輕響,雙瞳當即便散了。
四目相對,距離咫尺,鼻尖都幾乎碰觸到一起,裴該就這么著冷冷地、殘忍地瞪著老牧奴的眼睛,一直到對方的雙眼雖然仍然大睜,眸中卻分明沒有了活意,這才用力按下左手,把尸體放平在地面上——好在地上鋪著干草,并沒有發出什么太大的響動來。
他想要將匕首從對方胸口抽出來,手上又是血,又是冷汗,就不禁一滑。匆忙在衣襟上抹了一把,這才得以順利取回武器。老牧奴是不再呼吸了,裴該卻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一顆心如同被怪物利爪牢牢攫住似的,每一下跳動都極其的艱難……
我殺人了……殺人了……
他就覺得嗓子發干,內心有一種嚎啕大哭的沖動,但終于還是忍住了,并且用力咽下半口唾沫。隨即上牙一咬下唇,用劇痛勉強驅散了心中無底的恐懼——是胡人,手上肯定也沾了不少無辜者的血,殺……該殺!
可是,胡人又怎么了?胡人不是人么?是否沾染過無辜者的血,也不能任憑一個兇手憑空臆測……這是在給自己殺人找理由么?裴該不禁想起了前世聽說過的一句話——“對自己都狠的人,對別人可能不狠嗎?自己都不怕死,還會怕別人死嗎?”
他特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搖搖頭,竭力擺脫腦海中各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最重要的是,現在不是思考社會倫理學問題的時候啊,第一要務是趕緊逃出胡營去,否則豈不辜負了那婦人的一番好意?她肯定也是冒著死亡的危險來救自己的,自己又怎能不加以萬般的珍惜呢?
直到這個時候,裴該的思維才重新正常地活躍起來。他又愣了一下,隨即三下五除二把老牧奴身上的舊羊皮袍子剝下來,罩在了自己身上,然后還摘下對方的氈帽,遮住了自己發髻,并且把帽沿扯得很低,幾乎蓋住雙眉。
想要帶上老牧奴的長刀,但入手沉重,而且總感覺無論握著、佩著,都肯定會影響靈活性,想了一想,只得放棄。他倒轉匕首,木柄還在手心里,尖刃卻藏入袖中,然后壓低身子,放輕腳步,快速然而警惕地向馬廄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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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營中不少地方都點著篝火,幾座軍將大帳之外還高燃著火把,但是因為扎營并無規劃,所以各處陰影縱橫,互相交疊。裴該小心翼翼地隱藏在暗影之中,躡手躡腳地朝營地的外圈小步疾行。
他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因為知道自己想要偷出胡營的成功幾率相當之低。剛才之所以能夠一擊得手,是因為老牧奴飲酒大醉,雖然從夢中驚覺,卻還沒能很快清醒過來;如今若是當面撞見幾名徹底清醒的胡兵,就自己這孱弱的身體,又能打得過誰?恐怕就連同歸于盡都是奢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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