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白玉如意-《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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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聽裴該的口氣,對晉國皇帝貌似毫無恭敬之意,還以為對方想投降,不禁心中大喜。但其實他是想岔了,眼前這位裴該身懷來自于兩千年后的靈魂,對哪朝哪代的皇帝和王公貴族,本來就不可能產生什么敬意。
再繼續聽下去,裴該話鋒一轉,突然說道:“如今將軍贏糧直進,與劉曜、王彌等會攻洛陽,不日可下,則胡漢滅晉之役,自當以將軍的功勞為第一。然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劉曜是劉淵養子,必然輕視將軍這般外姓之人,將軍功勞又大,則輕視必會轉為妒忌;至于王彌,據聞素與將軍不睦,或許會在漢主面前進將軍的讒言。由此將軍成為眾矢之的,其勢危若累卵……”
石勒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不禁左右一瞥,好在帳內并無旁人,只有親信孔萇和蘷安兩個,應該不至于把裴該這些話隨便泄露出去。但最終他還是忍不住了,一拍桌案,打斷裴該的口若懸河:“裴郎,汝是想要離間我漢國的君臣和同僚嗎?我受先帝宏恩,向來忠心耿耿,這般詭計,對我卻是無用的。我之所以暫不殺汝,是感懷令先君之德,以及敬重汝的氣節,若想學王夷甫嘵嘵而逞口舌之利,恐怕下場會比王夷甫更慘哪!”
裴該心說你丫“忠心耿耿”,那后趙又是怎么出來的?鬼才信你呢!當下微微一笑:“裴某并非勸將軍背主自立,而是希望將軍能夠善保自身。將軍根基本在并州,卻遠離故土,來至河南,此前率軍直下襄陽,謀據江漢不果,再度北返許昌——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躥。似此無根據、無后方,一旦遭受挫敗,恐怕會一潰千里,再難復合啊!”
石勒聞言,悚然而驚,心說倒瞧不出來呀,這位裴郎年紀雖輕,卻有見識,不僅僅只有一個好老爹,外加骨頭硬而已——他的說辭,跟張賓張孟孫倒是挺合拍哪。忍不住就接口問道:“如之奈何?裴郎何以教我?”
裴該答道:“將軍必先占據形勝之地,才可安保自身無虞。至于這地方么……”眼角左右一掃:“將軍這里,可有中原地圖?”
石勒說有,隨手就從身后一口竹篋中抽出卷紙來。裴該膝行兩步,跟石勒僅僅隔了一張桌案,貌似很自然地就把紙卷給接過來了,放在案上,緩緩展開。石勒的桌案上,正好擺著一具白玉如意,一尺半長,通體無瑕,上面還鑲嵌著黃金和寶石——這玩意兒本來是王衍的心頭至愛,如今換了主家——裴該直接抓過來當鎮紙用,壓住了地圖的一角。
隨即用左手拂開地圖,大致瞧了一眼,伸出右手來指點道:“將軍雄踞之地,當在此處……”石勒探出頭去,凝神細觀。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似乎裴該沒能按穩,地圖“嘩”地就又卷了起來,裴該有些手忙腳亂地趕緊重新去舒展,左右兩手就都探到了地圖的右側,再次摸著了那柄白玉如意……
“呼”的風聲響起,就見裴該怒目圓睜,雙手執握白玉如意,朝著石勒腦側,掄圓了便直砸過去!
石勒多少有些猝不及防,但人好歹也是牧奴出身,當過馬賊,如今又為統兵大將,弓馬嫻熟,反應也比一般人要來得快。急忙豎起左臂來在腦側一擋,只聽“啪”一聲,白玉如意當即碎裂,折成了兩段。
裴該也就只有這一擊的機會而已,一擊不中,孔萇和蘷安早就撲了過來,一起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孔萇舉起醋缽大的拳頭,朝著裴該臉上就擂,然而拳勢未至,就聽石勒暴喝一聲:“住手!”孔萇急忙把手腕一擰,“嘭”的一聲,砸在裴該臉側,當即在地上擂出一個凹坑來。雖然沒砸中,但勁風所激,裴該還是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不禁有些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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