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2 父子君臣-《乘龍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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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年了。
站在慈慶宮正殿門前,看著外間昨夜大雪紛飛后留下的雪地,三皇子想到明日那正旦大朝,想到京城街道積雪,想到可能有民宅房頂被這大雪壓塌,面色不禁漸漸凝重,一時忘了裹緊身上大氅。直到突然打了個一個噴嚏,他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攏了攏衣服。
而這時候,庭前一群雜役正在彎腰掃雪,聽到這一聲噴嚏無不抬頭,有人也想勸說一兩句話,也好表現一下自己,卻不想這位太子殿下竟是轉身就立刻進去了,壓根沒有給他們獻殷勤的機會。而太子不在,眾人這心情不免有些低落,可隨之一陣靴子踏雪聲就傳了過來。
他們扭頭望去,就只見一個頎長英武的年輕人興沖沖而來,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袱,身后幾個隨從都遠遠吊在后頭,竟是沒有一個幫忙的。然而,這等情形,所有雜役司空見慣,也沒人敢上前抖機靈,紛紛低頭該干啥干啥。
果然,來人在經過他們身側的時候根本沒有多看一眼,而是大步沖進了正殿。至于那些遠遠跟來的隨從們,則是非常知情識趣地在距離大門很遠處就止步。當然,他們不會站在這風地里,慈慶宮兩側的廡殿廊下,可以供他們暫時休憩。
進了正殿的四皇子興高采烈地嚷嚷道:“三哥,三哥,老師的最新著作印出來啦!”
本待說弟弟兩句,可一聽到這個消息,三皇子立時喜形于色,不假思索地吩咐道:“快拿來我看看!”
四皇子就知道三皇子肯定會這么說,當下樂陶陶地將手中那沉重的包袱往書桌上一擱,打開那平平無奇的包袱皮之后,就只見里頭恰是幾本嶄新的書。見三皇子拿起書興致盎然地翻閱起來,隨即那張臉就漸漸變得凝重,眼神漸漸發(fā)直,他終于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饒是兄弟倆素來關系密切,可這一次,三皇子卻著實氣得不輕,直接恨得拿著手中的書就往四皇子頭上敲:“你這是一人頭疼還不夠,還要帶挈我一塊頭疼是不是!你就知道這書我看不懂,所以拿來為難我!”
“是是是,三哥你別生氣,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嘛!”四皇子開始還不躲,被請輕輕敲了幾下之后,見三皇子不依不饒,他就趕緊撒腿繞圈跑,一邊跑一邊討?zhàn)埖?,“這是陸師兄說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畢竟這天書直接讓九章堂里傻了一堆人!”
三皇子這才悻悻住手。然而,他重新低頭翻開書,再次仔仔細細翻了幾頁,可隨即就頭昏眼花地放下了書,揉著眉心苦笑道:“老師這是覺得九章堂現在那些人自以為能耐,所以特地寫這種書來為難大家的嗎?這什么《線性代數》,也未免太難了吧!”
“要我說,也就和高等算學里頭,曲面積分曲線積分之類的東西差不多……”
四皇子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就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三角函數之類的東西已經是天書了,沒想到老師還能弄出更天書的東西,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應該說是學無止境?!比首佑行┚次返胤畔铝耸种械臅?,隨即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一個問題,立刻好奇地問道,“對了,老師這書,每卷印了多少本?”
見四皇子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三皇子就微微瞪大了眼睛問道:“一百本?九章堂上下那么多年級,包括已經修業(yè)完成出去或做官,或經商,或繼續(xù)做學問的,不夠分吧?”
知道自己的哥哥絕對沒想到那個數字,四皇子就深深嘆了一口氣道:“三哥,你錯了,不是一百本,而是每卷一千本。陸師兄說,最近這些年,老師每一次寫書,甭管內容是否平易近人,淺顯易懂,反正都會有無數人買回去看,然后看不懂就束之高閣。”
“既然如此,這次的書雖說艱深,可反正也不會是例外,那印一百本肯定不夠分的,索性就印一千本好了。果然,就我這會兒送書進來的功夫,幾家書坊就已經排起了長隊。按照陸師兄的意思,只怕還要增印……畢竟,今年是會試大比之年?!?
“會試又不考老師這些東西……”三皇子話一出口,他就醒悟了過來。會試確實不考這些東西,退一萬步說,接下來決定一二三甲名次的殿試,其實也不考這些東西。但是,當今天子卻在三年前親自定下了殿試之后,一二甲一一引見考問的規(guī)矩。
哪怕三甲進士暫時被排除在外,但一二甲加在一塊,就快七八十人了,整體引見的話,對于皇帝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負擔。然而,皇帝愿意,進士們更是群情激奮,朝廷那些老大人們當然不敢攔。畢竟,日后有資格這么面見天子的,說不定還有他們的門生弟子!
哪怕分到每個人頭上的時間甚至不到一刻鐘,這仍舊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否則,要當到多大的官,才能在皇帝面前混個臉熟?
可三年前的那次殿試之后,皇帝的考問著實把很多意氣風發(fā)的天子門生給問抑郁了!
因為皇帝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他根本不問什么圣賢書,或問家鄉(xiāng)田畝丁口,或問各級官員是誰,或問舟橋溝渠如何,或問倉廩存糧是否豐足,或問百姓生計如何……但最可怕的是,皇帝往往會當場考問一道算學題。
當然這些算學題問的都不難,可那是實際運用——賦稅、損耗、行船、軍期,但對于很多為了出仕而十年寒窗苦讀圣賢書的進士們而言,那仍然是如同天塹一般的存在。這么說吧,某些極端偏科的進士,甚至連九九歌都背不全,你問他賦稅怎么計算……這不是挖的深坑嗎?
三皇子想起自家那從來不拘一格的父皇,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臉上卻不以為然地說:“可父皇就算考問進士,也絕對不止于考問到線性代數這么深奧的東西?!?
“可架不住有些人功利心強,想著父皇肯定會去看,于是先買一本書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然后去父皇面前賣弄唄?他們卻不知道,父皇其實很厲害的,學起這些東西來簡直飛快,他們這是班門弄斧!”
四皇子一語道破天機,繼而就呵呵笑道:“高麗那個者山君回國繼承王位,不就派了一堆人來國子監(jiān)嗎?聽說他也在拼命琢磨老師送給他的那些算學書?!?
“就連高麗王也為了逢迎父皇的喜好,親自學算經,在國內成均館都開了算科,更何況是那些期冀于出人頭地的進士?三哥你不知道,從前三甲同進士被人當成是如夫人,但那也就是背后說說,畢竟同進士出身的名臣比比皆是,可現在……”
“現在某些人當面就敢嘲諷同進士是小婦養(yǎng)的了!呵呵,還不是知道父皇怎么也沒空一一考問整整三百個一二三甲進士?”
面對自家四弟這極其刻薄的評價,三皇子忍不住皺了皺眉,但終究還是沒有申飭提醒,而是突然屈指在人腦袋上一彈。這是往日皇帝常做的動作,如今他和四皇子明明都大了,他卻把這一招學來,當作了警告,果然這一彈之后,他就看到了四皇子夸張呼痛。
“三哥,你也太狠了吧!”
“這是給你的教訓!”
三皇子也不說是教訓人出言刻薄,還是教訓人拿著線性代數故意坑他,輕哼一聲就轉身回到了座位上。然而,四皇子哪里是這么好打發(fā)的。他笑嘻嘻地繞到了三皇子身側,隨即就小聲說道:“三哥,聽說父皇又打算給你選妃了,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怎么都沒料到人會突然說這個,三皇子頓時微微一愣,隨即臉上竟是有些悵然。而見他如此,四皇子反而著了慌,當下就小聲說道:“之前那位是沒福氣,和三哥你沒關系的。我們兄弟倆長到這么大都無病無災,平安喜樂,你可別聽人胡說八道?!?
“我知道,你不用勸我?!比首由斐鍪秩ィ蝗缧r候那般拍了拍弟弟的臂膀,這才微笑道,“老師一直都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沒有什么道理可講,反而日落星沉,此乃自然軌跡,雖有變化,卻也有運行的道理。”
“之前那位姑娘和我沒有緣分,就在已經選中擇日成婚之后突然急病去世,那自然是我的遺憾,也是她的遺憾。”畢竟,他和那位姑娘還曾經見過幾面,也還算談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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