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國子監(jiān)雖然每個月都有開放日，譬如說當(dāng)初召明書院岳山長一行人抵達(dá)京城的時候，就正值國子監(jiān)開放日兼九章堂招新，因此圍觀之人眾多，但此番天子下旨，請四位鼎鼎大名的山長與最近一年風(fēng)頭正勁的國子博士張壽一同在率性堂講學(xué)，那更是引來了萬眾矚目。

    這樣的講學(xué)，和往日的國子監(jiān)開放日截然不同！

    因此，從這一天大清早開始，國子監(jiān)所在的那條街就開始人山人海了。雖說如今還不到十月，進(jìn)京趕考的舉子遠(yuǎn)沒有到齊——畢竟不少州府這才是桂榜剛剛新鮮出爐不久，新舉人們即便公車赴京也還在路上，能來的不過是些老早就有舉人功名的“往屆生”而已。

    此時，眾人或依籍貫，或按交情，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處，但議論的話題卻不僅僅是今天的講學(xué)。因為這些日子了，京城一樁樁一件件生的事情，那實在是太多了！閑談間，有人才剛說起皇帝打算讓趙國公朱涇當(dāng)兵部尚書，這實在有違祖制，就被旁邊的人噴得滿臉花。

    “太祖爺爺那會兒，武官轉(zhuǎn)任文官的情形多了去了！別說兵部尚書，太祖身邊一位儒將還當(dāng)過吏部尚書，堂堂天官！不懂得什么是祖制就別信口開河，讓人笑話！”

    心直口快噴人的，不是別人，正是有舉人功名，今天按捺不住，特地跑來聽這場難得講學(xué)的方青。而他旁邊那個走路還有些不利索的，則是屁股上挨了七八記荊條，至今還沒能完全康復(fù)的宋舉人。

    一貫嘴賤的宋舉人剛剛聽人胡說八道就忍不住想反唇相譏了，沒想到被方青占了先，卻也不甘示弱：“別成天把祖制掛在嘴邊。只要不帶兵，任憑國公也能執(zhí)掌部院。只要帶兵，任憑閣老也需得轉(zhuǎn)為武階，這都是有前例的。回去好好讀一讀《太祖寶訓(xùn)》吧！”

    挑起這個話題的讀書人登時被方青和宋舉人這聯(lián)手一擊給砸得有些措手不及。而周遭其他人雖說想要反擊，奈何《太祖寶訓(xùn)》這四個字實在是威懾力太大。

    于是，這個角落站著的人在片刻的寂靜之后，須臾就有人岔開話題：“對了，近來那彩棉風(fēng)波，你們聽說了沒有？簡直是滑稽，這天底下的棉花不應(yīng)該都是白色的嗎？什么棕色棉花，我看那不是祥瑞，而該是妖兆才是，燒掉了才好！”

    此話一出，才剛有兩個人附和，不忿于剛剛被方青搶先的宋舉人就呵呵一笑，但熟悉他的方青卻立時聽出，宋混子這不加掩飾的嘲諷之意。

    “燒掉才好這種話，事前說，勉強(qiáng)還能說是政見不同，心存激憤，事后說，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這位不知道來自何地的舉人老爺，你就不怕被人說你和飛賊一伙的嗎？再說，能過五關(guān)斬六將考到舉人，總不至于連大明律都沒讀過吧？你難道不知道縱火是什么罪名？”

    剛剛才稍稍熱絡(luò)起來的氛圍，一下子又迅冷了下來。尤其是剛剛那個鼓吹燒得好的舉人，見四周圍投過來的視線大多詭異而微妙，他頓時差點沒把腸子給悔青了。

    尤其是已然現(xiàn)那個這會兒找自己茬的家伙，就是之前振振有詞反駁趙國公任兵部尚書有違祖制的兩人中一人，旁邊那個之前還先難的家伙似乎還正躍躍欲試，打算跟著擠兌他兩句，他頓時又羞又怒，可終究沒有惱羞成怒，針鋒相對，而是干脆拂袖而去轉(zhuǎn)往別處。

    惹不起你，我躲得起總行了吧？

    然而，宋舉人正想洋洋得意，卻不料一旁的方青突然伸手揪住了他，隨即不由分說地拖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等到離開了起頭那些人聚集的地方，周圍高談闊論的是些別的人，他才松開手低低冷笑一聲道：“別只顧著逞口舌之利，你覺得要是有人認(rèn)出你會怎么樣？”

    “只要人嚷嚷，這就是那個放著舉人功名不知珍惜，卻竟然去研究庖廚之道的斯文敗類，你覺得你還能全身而退嗎？剛剛你罵人多狠，之后你被人罵就有多狠！”

    宋舉人登時臉色一變，第一反應(yīng)就是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人聽到方青這番低語。當(dāng)確定沒人注意到，他方才怒瞪方青道：“你瘋了，揭我的短對你有什么好處！這不就是因為你自己先嘴快，然后我才犯了這老毛病嗎？”以后他絕對不能和烏鴉嘴混一起，否則肯定嘴賤！

    方青毫不畏懼地和宋舉人彼此互瞪，因而四周圍雖說有人再次談到了彩棉和趙國公謙辭兵部尚書，甚至還有滄州鏢船這樣的“小事”，他們卻也再顧不上去出言諷刺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