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坦誠說,結(jié)果還是不如人意,但張行連連頷首,似乎抓到了什么訣竅:“中郎將、縣令、幫閑,你看出來這些人都是什么人了嗎?” “沒……” “都是大魏朝廷的人……對不對?”張行略顯不安的引導了一下……只能說好嘛,終究還是回到定體問的邏輯上來了……但似乎沒那么牽強了。 “對。” “那你記恨朝廷嗎?” “咋不恨?”大概是說順了,黃二皮子語調(diào)和緩了不少。“但平時也不敢恨,光記著那些人了。” “但你都做反賊了……跟張金秤反了,又到了我們黜龍幫這里,還有什么不敢恨的?” “這倒也是。”黃二皮子點點頭,然后認真來問。“可大龍頭,我還有句話,今日大膽問一句,要都是反賊,之前為啥要打張金秤呢?張金秤可是殺了朝廷縣令的!” “因為他屠城。”終于得到了一個一直渴望被問到的問題,張行精神一震,趕緊放下手里的本子,大聲相對。“都是造反討生活,但我們黜龍幫跟其他人反賊不一樣,我們造反是要真正帶大家攆走大魏朝廷,然后過好日子的;其他反賊造反,根本還是大龍頭、大首領們自家想搶錢搶糧搶女人,從沒想過讓你們過好日子……而這里面,張金秤尤其過分,他輕賤人命輕賤得跟那個狗皇帝一樣,今天殺縣令,看起來為你們報了仇,但明天屠城,卻要千萬個跟你們一樣的人無家可歸……所以要殺他,要清理義軍門戶!要回到正經(jīng)路子上來!造反,也是講規(guī)矩和正邪不兩立的!” 黃二皮子懵在那里,似乎是沒想到會得到這么一個答案,而且很明顯,他也沒聽太明白。 其他人也是,聽到這里議論聲頓起,但依然顯得有些跑調(diào)和混亂。 不過,張行并不在意,在他看來,能通過這種其實已經(jīng)距離心目中樣板化訴苦大會很遠的交流方式,自然引導到這個問題上,委實已經(jīng)屬于成功了。 而且,他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那就是死板的要求這些人自敘是沒有意義的,需要自己這個“主持人”去主動引導和交流,才能起到好效果。 一念至此,張行繼續(xù)點頭,卻又在聲音漸漸平息后看向了黃枇前一個人:“周九……你剛剛一直說你娘你妗子,還說你舅,為啥沒有提你爹?” “俺爹……俺對俺爹沒啥念想,俺五六歲就沒爹了,就靠俺舅帶著。”那人趕緊答應,語氣也比自敘時利索了很多。“俺跟黃二皮子不一樣,是太早了,也搬家了。” “可為啥都是舅舅帶著呢?”張行忽然笑問。“你也是,我也是,黃枇也是……” “都是舅舅帶著。”有人忍不住在人群里喊到。“大族里的人都是靠族里,咱們小門小戶只有娘舅家愿意幫襯!” 張行恍然,而且醒悟,趕緊記下了這一點,然后又來繼續(xù)問:“周九,按照你說法,你舅舅是二征東夷的時候沒的吧?” “是。” “我也是那次……全軍就我一個人活著回來了……你爹死的早,家里頂梁柱就是你舅舅吧?” “肯定啊。” “你舅舅沒了,家里老娘和妗子,過得挺難吧?” “咋不難?就俺一個壯丁……” “你那時候記恨朝廷嗎?” “說實話,不恨,也不知道恨,主要是當時再難也能過,賣力氣種兩家地,交了稅還能剩點……到第三次征東夷了,才害怕起來,覺得活不下去了。” “你一個人種兩家地……你舅舅沒有兒女?” “有個閨女,是俺表妹子……” “我知道你為啥種兩家地都不累了……許你了吧?” 哄笑聲起,周九自己也笑了,然后低了頭。 “那你妹子呢?”張行繼續(xù)來問。 周九幾乎是脫口以對:“老娘、妗子都沒了,妹子肯定也沒了。” 一句話說完,周九好像回過神一般,忽然就開始落淚,淚珠宛如控制不住的雨滴一般就落了下來,然后趕緊掩面,卻還是遮掩不在……剛才還都哄笑的人也都猛地停下。 張行沉默了一下,嘆口氣,宣布了今日暫且解散……這個效果超出的他的意料,他本該就勢窮追猛打的,但意外的自己也有些忍受不住,而且他也看到了片刻前就等在打谷場外圍的幾個人……至于周九,也被那黃二皮子跟一個叫王七的一起扶了起來,轉(zhuǎn)回了住處。 “張三爺是能做大事的人。” 人既散去,張行收起自己的小本本,與小周轉(zhuǎn)過身來,迎面便接上了牛達以及魏道士,還有紫面天王雄伯南……后二人都是今日才來的……而出言稱贊的,自然是又換了一套新衣服的魏道士。 “我也不怕在魏公面前露怯。”張行認真以對。“我也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有沒有什么效用……但人在這里,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覺得對就做,先做了再說!” 換了新衣服的魏道士連連搖頭:“張三爺何必自謙?自沽水以來,你做的事情哪個不是驚天動地?若是你做的事情都沒什么效用,那我們豈不是都成廢物了?” “魏公說的是。”雄伯南也點頭。“禮賢下士,收攏軍心嘛,都是一等一的上好甲士,都有驢馬,還有十幾個修行者,我就覺得下點功夫挺好……我見那些河間大營的中郎將養(yǎng)親兵、家丁,也都是這樣的。” 這就是一些認知上的誤會了,但張行也懶得糾正,甚至巴不得自己的作為都能融入這些大家以為理所當然的東西里去。 倒是牛達,舊事忍不住重提:“三哥,我知道你要收拾人心,可之前魏公和雄大頭領沒來,你且與軍士們一起吃住,如今兩位過來了,今日且先出來,與兩位一起商議大事何妨?不然找你都難說話。” “好,暫且搬出來!”張行目光掃過魏、雄二人,想了一下,微微頷首。“但還是那句話,切不可半途而廢,每日白天還是要盡量過來的,最起碼讓我把幾百號人過一遍,心里有個底。” 牛達只能點頭。 就這樣,幾人離開打谷場,往莊內(nèi)深處行去,然后沿途便開始言語起來,以雄伯南的性格自然是大開大合,講述了自己這幾個月的一番經(jīng)歷,又為錯過李樞和張行在濟陽立幫之事懊喪不及,還稱贊張行和程大郎在豆子崗對張金秤之戰(zhàn)打出名號,最后便是有些迫不及待,表達了想要做事的意思。 當然,一定是想要干官軍! 輪到魏道士,言語章法就妥當了不少,信息量也多了起來: “張龍頭做得好大事,豆子崗一戰(zhàn)既把之前公議處置張金秤的事情了了,還為咱們黜龍幫收了一塊河口地盤,攏了一支兵馬,還請了程大郎入伙,但李公也沒閑著……我去老家尋雄天王和幾個故友的時候,他直接去了清河,在房氏、崔氏家中盤桓了許久,房氏的房彥朗之前便參與了楊慎之事,本就是李公夾袋中人,自然是情投意合……就連崔氏,據(jù)說也都放任了幾個子弟與李公往來。” “這么說,咱們的局面,除了幾個節(jié)點,已經(jīng)順著大河兩面漸漸鋪開了?”張行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壓力,反而失笑。 “委實如此。”魏道士不免多看了張行一眼……不管如何,這份表面氣度還是像做大事人的。 “不過清河崔氏那般傲氣,如何也要與我們一起做事?”雄伯南作為河北人,自然曉得清河崔氏的名氣,但卻反而不安。 “自然是對朝廷有怨氣。”魏道士捻須冷笑。“當年崔氏那位宗師,幾乎都要步入大宗師了,結(jié)果卻因為東齊一敗涂地,隨之一蹶不振,可先帝還是不滿,還是要斬草除根,硬生生以全族的興亡逼死了那位……可是即便如此,崔氏依然不能得到張氏那般認可,連個郡守都難做,更是怨氣沖天,干脆不許家人出仕。”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