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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闖關東來到這個地界兒,初來乍到這些老百姓個頂個的都窮得叮當響,拖兒帶女僅挑一副擔子流落至此,有個能落腳的地兒就是天大的幸運了,誰還能顧得上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兒??!
而且大家當初之所以來到這里,也是因為逃荒隨波逐流,誰也沒打算在這里長久的呆下去,都還惦記著自己的老家呀,沒打算長住下去,都尋思著日子好一好,就跟燕子南遷似的,返回自己的老家去。
既然沒打算長住下去,大家伙兒蓋成一兩間土坯房,全家湊合著有個容身之處就行了唄!所以家家戶戶為了圖省事兒,大不齊的給自己壘了個能遮風擋雨的窩棚也就知足了。
與他們相比,葉晨家的房子就顯得有些獨樹一幟的味道了。他們家住在街頭,是那條小街的第一戶。家中的房子由里外兩間構成,兩間屋同樣面積,都是二十幾平方米的方正房間。
周志剛是孝子,當年考慮到了,自己作為單傳獨苗,一旦在城市立穩了腳跟,就打算把父母從山東老家接出來,以盡床頭之孝。當年為了把家里的房子給歸置利索,周志剛一咬牙一跺腳,借了民間的高利貸,非要讓自己的家有兩個房間不可。
然而就是這個決定,在東北光復后,簡直讓鄰里鄰居的羨慕的紅了眼,因為當初給他家放貸的債主被新政府給清算了,而且當初周志剛借貸的時候,還是滿洲幣呢,就算是想還也沒法還,滿洲幣早就成了廢紙了,這下子算是讓老周家給掏上了,一下子成了整個光字片兒最靚的仔。
春燕媽之所以會把自家閨女一直往周秉昆的身邊推,有很大的原因都離不開周家那寬敞明亮的房子,再就是周家的兩個孩子,一個在生產建設兵團,一個在農村插隊,都很優秀,而周志剛本身又是個支援大三線建設的八級工,每個月的工資百來元,在春燕媽的角度考慮,周家肯定會把資源放在最不爭氣的小兒子身上,所以她才會這么不遺余力的撮合兩個人在一塊兒。
葉晨打刑場回來沒多久就下班回家了,剛進胡同口,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秉昆兒!”
葉晨回身看了一眼,是喬春燕,葉晨看著她淡淡笑了笑,笑容里帶著疏遠的味道:
“春燕兒,你有事?”
喬春燕蹦蹦噠噠的來到了葉晨身邊,用帶著棉手悶子的手拍了下葉晨的胳膊,然后開口說道:
“今天大壩槍決你去看了嗎?”
周家住街頭,喬家住街尾。喬春燕的兩個姐姐也都到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去了,她本以為憑這一點自己有資格分配到不錯的工作,成為什么國企的工人呢。她的愿望也不算多么高,能穿上亞麻廠的工作服就心滿意足了。
亞麻廠在共樂區,她是共樂區的待分配青年,她和父母便以為不必送禮求人走后門兒的。然而,他們都大錯特錯了,等到春燕被通知分配到了共樂區與鄰區交界處的一家公共浴池,這才悔之晚矣。她要跟浴池的一位老師傅學修腳,以便將來接那位老師傅的班。
泡完澡接著要修腳的全是大老爺們兒,她鬧心極了,死也不肯從事那么一種職業。但死也不是辦法呀!死又能威脅到什么人呢?還會落個拒不服從工作分配之名,所以,春燕爸媽陪著懊惱了好幾天,也就只有一起低頭認命了。
葉晨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喬春燕,然后說道:
“去了,剛從廠里回來沒多大一會兒就下了班,這不正好回家嗎?”
這時就見喬春燕用棉手悶子比劃了一下腦袋,然后開口問道:
“那到最后涂自強在江邊被那啥的時候,你看見了嗎?”
葉晨點了點頭,推著自行車繼續朝前走著,然后開口說道:
“看見了啊,還別說,今兒個我也算是借了回他的光了,要不然也不能在外頭晃悠一天,不用干活兒還能領工資?!?br>
葉晨一句話把喬春燕給堵的后面想要說啥都有些忘了,一臉見鬼的看著葉晨,然后開口說道:
“你心咋那么大呢?不怕晚上回來做噩夢?。俊?br>
葉晨瞥了她一眼,然后開口說道:
“還好吧!”
如果是周秉昆,做噩夢那是妥妥的,關鍵我不是啊,我做哪門子的噩夢,我巴不得這貨早死早托生呢,煩他都煩不過來。
喬春燕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葉晨,她總覺得和她印象里的周秉昆有些不同了,可是到底哪兒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于是接著嘮叨著說道:
“這下咱們這條小臟街可因為涂志強出大名了!說心里話,他被處決了,我心里還挺難受的?!?br>
葉晨戲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開口說道:
“難受啥?難不成你還對他有點兒想法?”
聽到葉晨這么說,喬春燕氣的在棉手悶子里握緊了拳頭,朝著葉晨捶了兩拳,然后有些沮喪的說道:
“你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是讓我媽聽見,非得撓你滿臉花不可!”
照你這么說吧,葉晨在心里暗暗附和了一句,因為他簡直太知道春燕媽的尿性了。這時又聽喬春燕接著開口絮叨著說道:
“你不知道,就在涂自強犯事兒的前幾天,他還和人來我們單位泡過澡呢,泡完澡我還給他修腳來著!他和一小個子又瘸條腿的男人一塊兒修腳。那天我師傅不在,我獨自當班。他沒想到是我,不好意思,臉紅得像紅蘿卜皮似的。
我倒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害羞勁兒早過去了。涂自強叫那瘸子大哥,他那大哥特紳士,不像某些渾蛋老爺們兒,成心似的,光著膀子只圍條浴巾就到我跟前了,他倆可是都著我們那兒發的短褲背心去的。
他那大哥彬彬有禮地說:‘姑娘,給您添麻煩了啊?!蟛煌f句,‘姑娘,多謝了啊?!瘡娮优阍谶吷衔鼰?,他那大哥說:‘別讓人家姑娘吸二手煙,掐了?!吹贸鐾孔詮妼δ谴蟾缈勺鹁戳耍s緊就掐了。
為他倆修完腳,那大哥朝他遞了個眼色,他就給了我十元錢,兩張五元的。我當然不收了,強子小聲說:‘就當是你哥給你的。’我說:‘滾邊兒啦去!我沒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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