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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咧嘴，山羊胡子都在抖動著。

    “就是這么說咧，皇帝的詔書都貼的到處都是。還有公差四處宣揚，沒有錯的。想不到，新皇帝還很仁厚啊。”

    黃宗羲怔在那里，二十一斤糧，不過一斗多點，而過去他們征多少？畝征七八斗，這還沒包含加征的火耗，以及丁銀等。光是加征的火耗，都有好幾斗了，若再加上丁銀，每畝產(chǎn)出半數(shù)多要上交皇糧。

    而現(xiàn)在，才一斗多點，這反而相當于過去賦稅的十分之一了。

    紹興的田地還是不錯的，細心伺弄，種兩季的話，加起來畝產(chǎn)三四石肯定沒問題。不過因為南方土地兼并嚴重，大多數(shù)的地都在地主手里，因此百姓既要交稅還有交租，這留下的收成自然更低了。

    再遇上各種加派加征，日子越發(fā)難過。

    而現(xiàn)在，朝廷居然說禁止地方加征火耗，也不會再有人在糧食收獲時打壓糧價，抬高銀價，更不會有交銀時要加征火耗，實實在在的，糧賦加丁銀，按畝只征四角二分。

    “糧站已經(jīng)把夏糧收過了，一手收糧一手給銀券。糧賦確實只收四角二分，一分不多。不用押糧送糧，不用加征火耗，老漢我活了五十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

    “這不，百姓把糧交了，手里有了銀券，倉里還有了余糧，便主動的過來把佃租還有歷年拖欠交了。”

    其實百姓也不想拖欠，也不想抗租。

    欠著債，就覺得背著壓著大山。可以往不拖欠那就要餓死妻子兒女，也只能無奈拖欠甚至秔租。

    但現(xiàn)在既然有了剩余，那大家都會想著早點把債還了，無債才一身輕，無債才能把脊梁挺直。

    佃戶也是感恩的，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種的是黃家的田。而黃家在鄉(xiāng)里，一直名聲不錯，災年之時，也會救治鄉(xiāng)民。遇到有人家喪葬娶親等無情之時，也會借錢。

    尤其是之前朝廷要求各地減租減息之時，黃家也第一時間響應了，主動的跟鄉(xiāng)民們清理了債務，該免的都免了，該清的也清了，租也減了，息也減了。

    大家都覺得黃家辦事公政，做事地道，現(xiàn)在大家有了糧，自然沒人還會再去拖欠。

    “東家，不少人還多加了三五斗，說是今年要換契，我們黃家又要破一筆財，大家都愿意幫襯一把。”

    黃家確實要破一筆財，換新契不只是換契這么簡單，還要加征一筆契稅。本來契稅只是在交易買賣時立契后才繳稅，現(xiàn)在只是換契并不是交易。可朝廷卻要加征這筆契稅，說白了，這就是一筆向大戶們開刀的財產(chǎn)稅。

    就如漢武帝的算緡令，根據(jù)財產(chǎn)征稅，漢武帝是征收百分之十的財產(chǎn)稅，小手工業(yè)者征分百分之五。后來許多人不愿申報財產(chǎn)，漢武帝又下達告緡令，舉報者鼓勵。

    這道命令，讓當時無數(shù)的富戶破產(chǎn)。

    而現(xiàn)在，朝廷要換契，開征契稅，百分之八，也一樣相當沉重的一筆稅。

    不過好在，契稅比算緡令要好。算緡令是直接按財產(chǎn)數(shù)量征稅百分之十，而現(xiàn)在的契稅只是按房屋和田產(chǎn)的價值征百分之八，其余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等存款是不必征稅的。

    但就算如此，對于黃家這樣的地主來說，稅也很重。因為他們最大的財產(chǎn)，就是田產(chǎn)和房屋。

    黃家有千余畝地，都是上等好田。在紹興這個地價極高的地方，一畝好田普遍價錢在百塊左右。這意味著黃家光田產(chǎn)就價值十萬以上，若再加上房屋和城里的商鋪，幾處莊子。

    加起來。黃家換契，差不多得繳一萬塊左右。

    黃家確實有些錢，但那是過去，這些年父親去世后，家道還有點中落。再一個，家里的錢其實多置地買田了，并沒太多的現(xiàn)銀。

    一下子拿一萬塊出來，這讓黃家有些為難。特別是之前黃家還上繳了五年的欠繳，那也是一下子繳了上千塊。

    “福伯。家里還有多少銀子？”

    “家里現(xiàn)銀只有一千來塊，銀行里有五千塊。”

    黃宗羲皺著眉頭，“鋪里還有多少糧食？”

    做為地主，黃家也在城里有一個糧鋪。出售自家田里收的租子，并做些糧食加工生意。

    黃家千余畝地，每年能收千余石租，現(xiàn)在減租后。一年也起碼能收到七八百石租。

    “店里的糧食加上新收的租，有一千石左右。”

    黃宗羲算了一下，現(xiàn)在糧價較貴。就算稻谷每石也能賣三塊，一千石，可以賣三千塊。把家里的和銀行的錢加起來，再把米都賣了，也才九千。何況，銀行里的錢可以隨時取，但糧食卻不可能一下子賣掉。

    想到這里，眉頭更是擰在了一起。

    他憂愁著嘆息著，慢慢爬完那道沿坡而筑的石板臺階，越過一字并排的四棵合抱柳樹，從懸著風憲二字的牌匾門樓下穿過，走進掛著太仆公府的黃家。

    一進門，卻發(fā)現(xiàn)家里廳中堆著好多箱籠。

    母親和妻子弟媳們正忙碌著。

    “娘，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黃宗羲十二歲的大兒子黃百藥和十歲的次子黃正誼發(fā)現(xiàn)父親進來，忙過來。

    大兒子黃百藥比較早熟，自小跟著父親讀書，已經(jīng)是下過場的童生。忙回道，“祖母正讓娘和嬸娘們把各自的陪嫁首飾和綢緞衣料拿出來。”

    “作什么？”

    他已經(jīng)想到了什么，依然驚訝無比。

    母親轉(zhuǎn)過頭來，一臉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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