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貧富差距-《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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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第五霸吃飯時,不過是豆羹黃飯,佐餐的常常只有一醬一肉,遇上喜事或客人才加菜,亦不過魚膾熟肉,不至于像這般,將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統統撈來,五湖四海之美物皆燴成佳肴。
第五倫只能感慨一句,這就是有錢人枯燥無味的生活。
這時候,東道主王元起身舉樽笑道:“《詩》云:我有嘉賓,鼓瑟吹笙。今日列尉郡閭右著姓會于長平館,豈可無絲竹鼓瑟之樂?”
他拍了拍手,廳堂兩側的樂者側身跽坐,或擊缶、或鼓瑟。一群邛成候家養的美艷舞者翩翩上堂,揮動衣袖,體態恣意,跳的是趙地中山的婀娜舞步,那是前朝“妖后”趙飛燕的故鄉。
第五倫瞅了一眼隗囂,他并沒有任何異色,只笑呵呵地享受這一切,顯然是習以為常。
滿堂眾人都觥籌交錯,歡聲笑顏,入席前隗囂在外面一本正經宣布的常安孔子之政,皇帝王莽帶頭的簡樸之行,還有什么群飲罪,早就忘到了腦后,果然是只許州官放火啊。
這新朝確實是奇葩,為政的拍腦袋下詔,想一出是一出。下面的人則在車馬上佯裝遵從樸素,關起門來卻一切照舊。不知王莽曉不曉得這種陽奉陰違,知道了又是何種表情?
宴席上并沒什么值得一說的事,王元先給眾人引薦了第五倫。這時候第五倫瞥見,坐在西席第二位的蕭鄉侯世子蕭言在滿堂歡笑絲竹中,卻板著個臉,偶爾目光與第五倫對上,竟厭惡地挪開了。
而坐在蕭言旁邊的景丹要舉酒敬他,蕭言也只單手舉爵,弄得景丹有些尷尬。
也是,從漢高祖時就一直傳國,十多代人皆是貴胄的蕭家,雖然改朝換代了,卻依然是人上人,都可以算“世家”了。如何樂意與第五倫這種寒門子弟同席?對他而言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若非顧忌隗囂與王元的面子,蕭言幾乎都要拂袖而去。
第五倫家是小地主,一代代衰敗,腳已經踩到了泥巴地里,與里民同列。而蕭氏傳十余代皆為列侯,早就高高在上飛在云端中,再不接一絲地氣了。
吃了一會,眾人皆酒足飯飽,王元便起身,邀約大家做重陽之宴最重要的活動——佩茱萸登高。
登的卻不是山,而是長平館中的高臺,臺修在一座小塬上,能站下數十人。
登到臺上后,秋風掠過平原,除了涼意外,還帶來花苑中的菊香。眾賓客都頭佩茱萸,跟隨隗囂、王元,臨高而俯觀,看著西邊、南邊一望無際的邛成侯莊園,奉承些阿諛贊美之辭。
第五倫卻被東北方的場景吸引了目光,腳步不由自主走了過去,然后站在邊緣,瞪大了眼睛。
這是自進長平館后,景丹頭一次見到,第五倫露出了驚異震撼之色。
他看到了一個割裂的世界!
……
如果說方才大半天,第五倫游走在一個充斥名貴奢靡的世界,如今,站在這富麗堂皇的巍峨高臺上,才目睹了世界另一半的真相。
長平館以東,一道高聳的堤壩之外,過去是澎湃的涇水干流,可現在卻完全干涸,只余有烈日下龜裂的河床,好似一條扭曲的丑陋傷疤,將天地一分為二。
這條渾濁的大河來自黃土高原,素來以洪水猛烈、輸沙量大著稱,兩年前因為雍塞而改道,轉向東北方流去。
此事第五倫聽祖父說起過,但當時感觸不深,直到今日親眼目睹,才知道那場水患有多猛烈。
東北方原本是一片富庶的農田里閭,卻被改道的涇河所侵。大水一沖,幾十個村落、數千頃地毀于一旦。如今第五倫能看到的,只剩一片狼藉的殘垣,以及淹沒在泥水里的田地,河邊蘆葦倒是長得老高。
這時候景丹也過來了,見第五倫這模樣,知道他沒來過縣北,遂道:“前年秋,大霖雨,京畿水平地丈余,涇水大溢,郡北數縣受災。”
他壓低了聲音:“不過邛成候和蕭、樊等十一家卻未受損,只因他們提前在瀕河處修了土垣,大水不能入,便席卷沒有堤壩保護的窮閭民戶,上萬人流離失所。”
“當時張郡尹初至郡,前任留下了虧空,郡倉余糧不足五千石,只能挨家挨戶懇求豪右,說服他們各自出點糧秣,但……”
“大尹親自出面都沒要到?”
景丹點頭道:“邛成侯家出了一千石,蕭氏出了五百石,其余各家多是兩三百石。至于樊氏,才肯拿百余石出來,還沒伯魚家的義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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