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日子平靜如流水般過去,醫館門口的這點小意外,并未被陸瞳放在心上。 轉眼就是立秋。 陸瞳每日依舊很忙,進了秋日,來買“纖纖”的人少了許多,但買“折桂令”的人卻多了起來。 “折桂令”是陸瞳新制的一味藥茶。 再過不了多久,八月初一是梁朝的秋闈,儒生下科前難免緊張,一些人就去醫館買些明目清心的藥茶以振精神。陸瞳順勢做了一味新藥茶,名叫“折桂令”,取“蟾宮折桂”的吉兆。 新藥茶雖配得不如“春水生”和“纖纖”驚艷,但沖這名字,還是有大把大把讀書人前來購買——每年這時候,萬恩寺上求學業的佛殿都快被擠垮了,大事臨門時,信吉兆的人比不信吉兆的人多得多。 陸瞳把兩包紅紙包好的折桂令交給銀箏:“這個送到鮮魚行的吳有才家中。” 鮮魚行的吳有才次次落第,時時下場,陸瞳猜測他也會參加今年的秋試,特意為他留了幾包。 銀箏應了,接過藥茶就要出門,被阿城追上來攔住:“銀箏姑娘等等。” “怎么了?” “現在去見吳大哥,恐怕不是時候。” 陸瞳一頓,看向阿城:“可是出了什么事?” “您還不知道嗎?”小伙計撓了撓頭,“吳大哥的母親……前天夜里走了。” …… 夜里天氣涼爽了許多。 立秋后,常有一陣一陣的小雨,入夜后時有涼風,吹在人身上,生出幾分清寒,好似一夜間就冷了下來。 院中清寂如水,檐下燈籠的光朦朦朧朧,灑下一片照在院中人臉上。 年輕姑娘坐在石桌前,用力搗著面前銀色罐子,秋風拂過她發梢,將那張臉映得格外柔和皎潔。 銀箏坐在杌子上,一邊疊著手中絲絹,一邊看著正搗藥的陸瞳出神。 白日里阿城說起吳秀才母親的喪訊,銀箏還以為陸瞳會去瞧一瞧吳秀才,畢竟這些日子,陸瞳隔段日子就讓銀箏給吳秀才送些溫養藥材,看上去對吳秀才母親的病情頗上心。 雖然并不理解為何陸瞳要對一個貧苦儒生另眼相待,但銀箏看得分明,陸瞳是真心關心吳秀才家中景況。然而直到現在,陸瞳也沒有提起過要去看望吳秀才,甚至連挽金也沒送——連杜長卿都送了兩匹絹帛。 不應該啊,難道是另有打算? 心中這般胡思亂想著,銀箏手上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紗帕落在地上也沒發現。 倒是陸瞳看了她一眼,問:“怎么了?” 銀箏一個激靈回神,忙撿起地上紗帕,到嘴的“吳秀才”三個字咽了回去,想了想,伸手指向檐下的一簇螢火:“我剛剛在想,京城里的螢火蟲真是漂亮。” 陸瞳瞥了檐下一眼,在那里,一團碧色螢點在夜里明明暗暗。 這是阿城逮來的螢火蟲。 小孩兒淘氣,央銀箏用細紗線縫了個四角包,四角都綴了細碎風鈴,將捉來的螢蟲全放了進去,掛在檐角,一到夜里,熠熠生光,真有點《晉書》中所言夏月集螢映雪之感。 可惜這里沒有讀書人。 銀箏笑著問陸瞳:“姑娘家鄉也有螢蟲嗎?” 陸瞳搖了搖頭。 常武縣貧遠,她小時候只在書里見過螢蟲。 不過,落梅峰上螢蟲卻很多。 許是因為在山上,地勢高涼,一過大暑一候,腐草為螢,整個山頭都是碧光。 她在墳崗里替蕓娘尋試藥的死囚尸體時,常在亂草間看到一大團一大團的迷離冷光,若鬼火塋塋。 那時她倒沒有半分覺得詩意浪漫之類的想法,只覺詭異,恨不得將雙眼閉上趕緊逃開。 沒料到如今再看這掛在檐下的螢蟲囊袋,竟會有恍若隔世之感。 銀箏將最后一方絲帕疊好,也不起身,索性托腮看陸瞳搗藥。陸瞳的小藥錘落在銀質藥罐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在靜寂夜里分外清晰。 陸瞳有兩只藥罐,用木藥罐時多,用銀藥罐時少。今日她用的是銀藥罐,罐子上刻滿繁復花紋,月光落上去,銀光閃爍,寶色輝煌。 陸瞳落下最后一錘,把藥錘留在罐子里,銀箏知道她這是做完了。 陸瞳抱著罐子起身,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院子里逡巡一轉,目光最終落到角落里半人高的竹筐之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