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晌兒，石壘和萬倉是出了一回城的。本想再到火車站貨場去看看情況，可還未等到得那貨場近前，就看到那貨場的北入口處堆著一長排的日本關東軍卡車！卡車順著貨場北入口處一直向國道這邊兒排過來，全罩在一層薄薄的藍色煙霧之中。卡車排列還算整齊，可那貨場入口處卻是亂糟糟的一片！誒？這是日本人的那趟從關東州過來的軍列要卸貨起運了嗎？

    這么個時候再度進入貨場，容易招惹麻煩，倆人兒遂閃到國道旁的一處荒草叢中遠遠地張望。足足過了有一個鐘頭，先頭兒進得貨場的那些個卡車一臺一臺地從那貨場里開出來了，卡車的后邊都拖著一門山炮！石壘和萬倉看了--觀察了半天，不免有些個奇怪！

    那些個拉著山炮的卡車車廂上面罩著帆布篷子，但后面兒車廂板子上邊兒卻是敞著的！給人的感覺好象除了站著幾個肩著長槍的日本關東軍大兵之外，并沒有再裝運其它貨物。那日本關東軍辦事兒，真真兒不好理解，卡車后邊兒拖著一門山炮，車廂中再裝一些個其它的貨物--物資不是更好嘛！比如炮彈！就這么讓那卡車車廂空著，這不是浪費物力嘛！咝！誒？這也可能是日本人過于講究條理所致。拉炮就是拉炮，別的不拉！干一不干二！是不是還有其它考慮，不得而知！

    這么個時候，那也沒功夫細琢磨日本人為啥只拉炮不再拉別的東西的原因啦！石壘和萬倉尋思，這么個時候再想進到貨場中去，可就有點兒不是時候啦!倆人兒眼瞅著那些個卡車屁股后邊兒拖著一門山炮順著國道向北邊兒蹽下去了！一會兒的功夫，走在前邊兒的那些個卡車就沒了影兒了！倆人兒推斷，日本人應該是把這些個山炮向荊家溝東山那邊兒拉過去了！這時候想再往覃莊城外通往荊家溝的那條砂石路那邊兒趕，那哪還來得及！

    要說，整這點兒事兒都整不明白，那石壘和萬倉還是省警察廳特務科的特務嘛!倆人看看那些個卡車也過得差不多了，就從隱著的地兒出來，順著國道向北走，待走到了覃莊城外往東奔荊家溝方向去的那條砂石路路口處，看清了！倆人兒推斷得一點兒不差！那砂石路上剛剛有那么多的卡車拖著山炮走過，早把那路面上的積雪壓得個亂糟糟的啦！這些個卡車真真兒就是奔了荊家溝東山啦！到了這一會兒，石壘和萬倉倆人都知道，這些個卡車從荊家溝一過，咱科長也就一定會知道這么個事兒啦！

    石壘和萬倉倆人兒本還有些個叫不準的事兒，同鄭大杵子通完了電話，可就叫得準啦！從鄭大杵子在電話里說出的那些個話得知，今兒個這一大天，日本人只是向外運送了那趟軍列上所載的大炮，別的貨物尚未卸運。這就和倆人兒親眼看見的事兒一致啦！

    石壘和萬倉琢磨，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得讓荊志國的知悉日本人這趟軍列已經卸貨起運。荊志國獲悉這趟軍列所載貨物開始卸貨啟運，就會進而決定摧毀行動啟動時間！

    鄭大杵子在電話里說到的一件事兒深深地印在了石壘的腦袋里！鄭大杵子說道，那些個守著貨場的日本關東軍大兵查驗的不是貨物，而是那些個開車的手上的貨單！石壘明白鄭大杵子說的意思，鄭大杵子說的是，那些個日本大兵是在查驗那貨單上列出的貨物是否同所拉運的貨物一致。石壘心里亮了起來！這樣說來，通過那貨單可就能知道車上拉著的是些個啥啦！

    石壘和萬倉本是悄悄回到覃莊的，并沒有同縣警察局通氣，在縣警察局那里，這倆人兒可是回了奉天的！至于縣警察局那些個人的心里是不是也這樣認為，那可就兩說著啦！石壘琢磨，現在看來，得讓他們知道咱和萬倉又到了覃莊啦！石壘操起電話，給覃縣警察局治安股股長劉胖子打電話。

    “劉股長嗎？咱是石壘呀！”

    “啊！石頭兒！在奉天打電話哪？”

    “沒有！咱在覃莊哪！”

    “在覃莊？那啥時到的？咋沒事先說一聲哪兒！咱去接你--你們哪！”

    “啊！不用！咱和萬倉昨兒個就到了！”

    “唉呀！這--那！你們住在哪兒啦？”

    劉胖子嘴上說著客氣話，心里早愣了一回！這咋才回奉天沒兩天，就又回來了哪！連個招呼也不打！咝--按說，應該打個招呼啊！嘖！不打招呼也屬正常！干特務這個活兒，神叨的！誰能整準他們是咋個事兒！劉胖子正這樣想著，也不咋，心里卻涌出了一股子不平之氣！要說整不準，那也得看遇到啥人！別人咱不敢說，就咱！劉胖子！你那點兒事兒還瞞得了咱嗎？

    劉胖子整治安這個事兒那年頭兒也太多啦！挺大的腦袋里那也裝了老了啥奇怪鬼異的事兒了！

    劉胖子早就朦朦朧朧地感覺到，荊家溝的那幫子人，省警察廳的那幫子人，好象有事兒--一定有事兒！而且這個事兒還不是小事兒！可讓他更奇怪驚異的事兒是局長羅永的一應表現！按照中國東北，滿洲國這旮噠的話說，溫不溫吞不吞的，有些個不太明朗！這樣想著，劉胖子心里又是突然的一激愣！咝！咱局長和省警察廳的荊科長，石頭萬頭兒他們，不會是背著咱兩下兒通了氣了吧？那要是那樣的話，那可就不夠意思了啊！省警察廳那幫子人咱就不說了，咱局長起碼得跟咱說一聲啊！咱這鞍前馬后的，成天踮踮兒的，你真好意思把咱蒙在鼓里！咝！不至于呀！就憑咱！就憑咱和咱局長--這樣想著，劉胖子就覺得自個兒的這種想法兒有些個荒唐！那，人家局長還得啥事兒都跟你一個股長說嗎？你是誰呀！想來想去，琢磨來琢磨去，劉胖子覺得，還是自個兒想多了！那咋可能哪！劉胖子認定，咱局長跟省警察廳的那些個人，跟荊家溝的那些個人并不就是一回事兒！起碼眼下還不能說是一回事兒！盡管，荊家溝成立啥保安隊，咱局長幫著緊忙活，整槍弄景兒的！但總的看，兩下兒的關系雖說有些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里面，可也并不就是一汪水兒那么見底！劉胖子琢磨了半天，拿定了主意。咱可不管那些個事兒！咱就聽咱局長的！這就結啦！局長讓咱往東咱就往東，局長讓咱往西咱就往西！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

    省警察廳的人又到了咱覃縣了，咱得跟局長報告一聲兒，這沒的說！

    那些個拉山炮的卡車轟轟隆隆地從荊家溝的中街走過，荊家溝保安隊的那些個人就知道了！荊志義著人盯著那些個從街上走過的卡車，看看有多少數量，拉著的都是些個啥！到得下晌，大數兒出來了！過去的卡車也有三四十臺，清一色，拉著的都是大炮！晌午過后，那些個卡車就原路返回啦！

    荊志國分析，應該是覃莊火車站貨場上停著的那趟軍列開始卸貨啦！如果真真兒就是這樣，那，摧毀行動就得于今夜正式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