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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奔逃-《并不遙遠的往事》

    

    

    咱們這個國家實在是太大了,一樣的事兒在不同的地兒會有不同的說法兒,一樣兒的東西在不同的地兒會叫出不同的名字,對土匪的叫法就有若干,啥長毛,響馬,滾馬,山大王,草寇,胡子是土匪的叫法兒之一。這還不夠,還有叫啥白脖兒,棒老二的,怪不?總之是不一而足。東北這旮噠管土匪叫胡子,是不是因為胡子整天打家劫舍,避險藏匿,沒有功夫捯飭自個兒,整天胡子拉喳的,人們索性就稱其為胡子,也未可知,那歷史上是否還有啥深層次原因,就得啥專家學者們去研究解讀了。

    情急之下,狗剩兒想調轉馬頭,往回跑,可那馬雖說已是壯年,走過的路也不少了,但卻沒有見過這陣勢,失了常,嘶叫著騰躍之后,便使足了全身力氣,拉著花轱轆車飛也似地朝著那攔在前面一伙人沖了過去,瞬間就到了那伙人的跟前。那狗剩兒雖說就是一年青長工,但見識卻不同一般農民,為啥?因為他是車夫。江湖上有句話,叫做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車,車夫,船,船夫,店,開店的,店小二,腳,腳夫,搬運貨物的,也就是搬運工,牙,這里的牙可不是治牙的牙醫,而說的是那時的牙行,也叫牙紀,也就是聯系勾通個事兒竄籠個事兒啥的。想來,啥人販子媒婆等等也應劃歸其內。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說的是江湖上這些個行當上的人都不是啥好人,這當然說得有點兒過,但這些個人在江湖上混日子,走南闖北,不好調弄不說,其中的一些個人確實也干了一些個見不人的勾當,這倒是事實。而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些個人由于見識多了,相對其他行業的人來說,可能處事經驗就更多一些個,應對能力也就更強一些個。那狗剩兒就隸屬于車船店腳牙這些行當中的第一個行當。狗剩兒這時也是急中生智,沒有再次拉閘,而是揚起那長桿鞭子,來了個快馬加鞭,狠狠地抽了那馬一鞭子,那已經受了驚嚇的馬激愣了一下子,撒開四蹄飛一樣兒地向前狂奔。一般說來,狗剩兒這時應該磨回車來往回跑,但那馬受了驚嚇,已不聽使喚,還沒等你把車磨回來,恐怕那幫子胡子發現車要往回跑,早就沖到了跟前,如何跑得掉!

    騎著馬在那叢林邊緣等候著的真就是一幫子胡子,這時都一身黑衣,手里都拿著锃亮的家伙兒,腰里還別著短槍。最開始,他們沒有想到那花轱轆車上的人會發現他們,他們站在叢林邊緣,幾乎同那叢林的黑暗混為了一體,很難分辨,可沒想到事兒壞在了那匹拉車的馬上。他們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個兒,一準兒會調頭往回跑,沒想到那車竟然朝他們沖了過來,速度還不比尋常,轉眼就到了跟前,有些個意外。騎著馬站在道當腰的是胡子頭,一看車沖了過來,就趕緊閃在了一邊,那花轱轆車就從他們的身邊沖了過去。出現了意外,那幫子胡子氣得是大爆粗口,那胡子頭一伸手就拔出了插在腰上的槍,朝天比劃了一下子,想開槍嚇唬嚇唬,他還沒整明白,這時那拉車的馬已經受到了驚嚇,他越嚇唬反而越壞事兒!好在那家伙是個慣匪,又多少有點兒相信鬼神之事,他猛然想到,這旮噠地處荒野,真要驚動了啥鬼魅,出現了啥意外,不但劫不到財,反而會壞事兒,于是就沒有開槍。從這點上看,人世間啥人啥事兒都是有所忌諱的,再胡作非為的人也不是任啥事兒任啥時都可以胡作非為的。誒?煮熟的鴨子竟然要飛!這幫子胡子豈能讓就要吃到嘴里的肥肉丟了,撥轉馬頭開追。那胡子騎著的馬可不是一般農家的馬,那叫戰馬,主要用來騎乘而不是耕田,跑起來輕快,嘚嘚嘚地蹄聲一片,那要是平時,聽上去會覺得十分好聽。幾匹馬載著一幫子胡子幾步就到了那花轱轆車跟前。可這時,那車已經進了桑樹林。桑樹葉子肥厚茂密,抽打著挨近的人馬,那林間的路平時只能過得一輛車,那幫子胡子追到近前卻很難挨上那車。

    鄉間道路都是自然形成,平整不平整全隨天意。那坐在車上的人這時可就遭了罪了,東倒西歪,時不時地被顛得老高,頭撞到了車廂頂篷。自打聽到狗剩兒喊那一嗓子,胡子!車上的人就知道遇到事兒了,緊跟著,那馬一躍,把車上原本就緊緊挨著坐的兩家人就摔到了一處。還算不錯,沒有順著后面車廂小門摔出車外!車外粗口連片,大呼小叫,就聽那狗剩兒又喊,叔!遇上胡子啦!荊志義的爹在車里喊了聲快跑!再無他話。這時,那還能說啥呢!荊志國的媽和荊志義的媽哆哆嗦嗦地在車里的黑暗中摸索到了自個兒的兒子,緊緊摟著,車廂兩側的木座上坐不住,只好坐到了車廂地板上,騰出一只手來把著那釘死在車板上的長條木凳,隨著那飛奔的車馬上下顛簸。荊志義的爹和荊志國的爹那可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并沒有十分著慌,驚懼之中還都想看看那外面到底是個啥情景,倆人本是在車廂的前部面對著坐著,摔倒爬起來,剛坐回到座位上去,忽地想到那幫子胡子是在后面追,就抬起屁股在顛簸之中差不多是跪著勉強摸索到那車廂的后門,扶著門框,把門簾兒撩開一些往外看。不看不要緊,一看真就是個魂飛魄散!只見那月光下,亮閃閃的幾匹快馬尾隨在車后,一匹沖在前面的馬就在眼前,一挺一挺的馬頭距車不過二尺!馬上是個瘦瘦的小子,向前探出身來,他手里的長刀幾乎挑到了車門簾子,只是那道邊桑樹枝葉抽了他一家伙,這才縮了回去。那些馬上的人都是一樣兒的短打扮,黑褲黑褂,黑布蒙臉,舉刀的拎槍的嗚鬧喊叫。就在這時,那花轱轆車已經沖出了桑樹林,進入了大片的灌木叢地帶。這一塊灌木叢地兒,有點由西向東北慢坡傾斜。荊志義的爹知道,今兒個這道坎兒是很難過得去了。到了這個地界兒,沒有了桑樹的阻擋,咱這車是坐著七個人的重車,黑馬再能耐,也是跑不過后面追著的快馬的,那些個胡子躍馬揚鞭,瞬間就能到得跟前,那真就得是個插翅難逃!果不其然,一出那桑樹林,那胡子的幾匹快馬就沖了上來,其中兩匹馬很快就到了花轱轆車的前轅旁側。這時那駕轅的黑馬已經跑得是滿身大汗,在月光下都能看得見它鼻孔中噴出的熱氣。真是一匹好馬!就是累成這樣兒,也沒慢下來,還是沒命地奔跑。本被荊志義媽摟著的荊志義,看到自個兒的爹在車簾兒開啟處向外窺探,就想也跟著看看外面到底是咋回事兒,但他媽把他摟得緊緊的,沒能掙得脫,這時,聽到那外面的馬已經到了車的前面,就使勁掙脫開來,挪到車的前門兒,也撩開門簾兒往外看。荊志國一看大哥如此,咱為啥不也去看看?也從媽的懷里掙脫出來,蹭到了車前門兒,從另一側撩起門簾兒向外看。這時,一個沖到車轅旁邊的瘦條胡子正哈腰伸手去拽黑轅馬的籠頭,那馬一看有人要拽它籠頭,就把頭向旁一甩,成功躲過,把那瘦條胡子閃了一下子。那瘦條胡子就再追上去,再去抓那馬籠頭,還是未成。瘦條胡子大約是有些個氣急了,再次躍馬向前,就在沖到與那黑轅馬馬頭平齊的時候,突然從那坐騎上一躍而起,身子在空中扭了一下子,繃直了兩腿,斜著向那黑轅馬踹過去,就聽得嗵的一聲,兩腳正踹在了那黑轅馬的肩胛骨上。那馬大約也是跑得沒了力氣,經這一踹,只向前搶了兩步,就整個向路邊側倒過去,那花轱轆車隨著翻倒在了路邊,兩個孩子連同車上的人都嚇得啊啊大叫,在車廂里再次翻滾到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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