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決心-《姜望小說全文免費閱讀完整版》
景國的決心已經無以復加!不僅僅是在和國施加影響力,在天馬原展示威權。就在宗德禎闖進原天神廟的同時,景國還動用對太虛幻境的監(jiān)督權,直接把朝聞道天宮里正在進行的論道都叫停——雖則有萬相劍主登頂,有王夷吾了卻舊意……基本上入宮求道者都有所得,這次論道也算相當成功,可以就此結束。但“圓滿謝幕”和“在謝幕之前被叫停”,終究是兩種性質的事情。這一舉動當然不是為了針對鎮(zhèn)河真君。在之前的治水大會上,大家還算是有默契。朝聞道天宮的建立,景國也是默許的。景國叫停天宮論道的理由,是誅魔統(tǒng)帥殷孝恒被人謀殺在天馬原,原天神的嫌疑未能抹去。以祂的位格,跑來參與朝聞道天宮論道,很有可能是特意與誰傳遞訊息。所以參與朝聞道天宮的三十六人,在接下來都會面對景國的調查!除了原天神被允許回到和國,由玉京掌教宗德禎親自訊問,其他人都被暫時禁錮在太虛幻境里。他們退場是退不掉的,等離開朝聞道天宮后,就都會發(fā)現,自己被移入了單獨的秘境房間。在此之前退場的洗月庵玉真師太、齊國王夷吾等,景國也會有專人上門。天人法相提前離席,正是為了此事——李一出關,召開太虛會議,代表景國,宣示了這樣的決定。這也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由李一召開的太虛會議。甚至在這場會議出現結果前,朝聞道天宮的求道者們,就已經被禁錮在幻境里了!“太荒謬了!”斗昭第一個不服氣,盡管他并沒有列席朝聞道天宮:“事情發(fā)生在天馬原,你們問責原天神也就罷了。這些人不過是跟原天神照了個面,就要挨個地接受調查?以原天神之能,繞現世一圈也不過瞬念之間,難道你們還會把現世所有人都查一遍?”李一看著他,頗為認真地道:“如果原天神真的那么做了,他們會這么做。”事有輕重緩急,景國八甲統(tǒng)帥的死,差不多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殷孝恒的份量,甚至勝過很多的真君。太虛閣樓九個坐席,此刻無一空缺。所有人都從李一這句話里,看到了景國的決心。這真是太多年都沒有過的姿態(tài)了。長期以來,景國都是最維護現世秩序的一方,在很多時候都保持了克制。譬如面對齊帝傾國一戰(zhàn)的威脅,冷靜地保持了緘默,眼睜睜看著夏國被一口吞下。譬如哪怕贏得景牧戰(zhàn)爭,南天師的兵鋒也是適可而止,不曾真?zhèn)€分割草原……太多太多事例,并非景國不夠強大,抑或太過善良,而是因為他們是現世秩序下的最大受益者。維護現世秩序,就是維護景國利益。人道洪流只要在既有的秩序框架下奔涌,景國中央之沃土,自然就能得到最大份額的灌溉。當他們在現有的現世秩序里,無法獲得足夠的、穩(wěn)定的收益,他們才會有掀桌子的動因。現在已經到了這樣的時候了嗎“好霸道!”重玄遵淡笑一聲:“我也去了朝聞道天宮,是不是也要調查我?”不同于他們或多或少的情緒,李一明顯地只是照本宣科,本來很凌厲的話語,也被他背誦得波瀾不驚:“太虛閣員必然受到太虛道主的監(jiān)察,所以你不會被調查。但王夷吾現在最好不要做任何事情,就站在那里等我們的人過去。他現在有任何額外的舉動,都有可能被誤讀為與原天神的合作。”“好啊。”重玄遵悠然道:“他現在在臨淄鎮(zhèn)國大元帥府,你們派人去吧。”“我們的人,已經去了。”李一說。這下真沒什么話可說!姜夢熊的脾氣誰人不知?景國的東國之行注定不會一帆風順。但景國還是這么做了。他們像是要跟所有人干一仗!一直躲在藏法閣里揣摩各種姜氏獨門秘法的蒼瞑,莫名其妙被叫來開會,好不容易摸清了情況,準備說點什么,一聽此言,又把嘴巴閉上了。好在連帽罩袍很嚴實,張沒張嘴大家也看不到。“呵呵呵。”秦至臻醞釀了很久,終于開口:“景國人以為自己是誰啊?開口就要查這個查那個,中古天路的崩塌,把景國人的腦子也崩走了?”李一雖然不怎么介意被罵,但也覺得罵得不太好聽,所以看了他一眼,接著才道:“原天神不同于正常的超脫者,幾乎被釘死在天馬原,祂想做點什么不被發(fā)現,選擇不多。太虛幻境正是其一。事實上這次祂從天馬原離開,只來了朝聞道天宮,所以這里我們不可能放過。誰露頭,我們就打誰。誰心虛,我們也打誰。寧殺錯,不放過。”他背完了臺詞,坐在那里放空。傳達的話語雖然很強硬,但表達的姿態(tài)很明確——別跟我吵,我只是個傳話的。李一這段話有太多可以借題發(fā)揮的地方,但李一不是一個可以借題發(fā)揮的人。所以秦至臻欲言又止,憋得很難受。景國若是換個人來說這些,他必然“唾沫作刀”,狠劈狠砍。“那個——”鐘玄胤靜聽了一陣,這時忽然出聲:“最新消息,玉京山掌教走進了原天神廟,神策軍大舉出動,已經把和國圍起來了。”“你的消息不太新。”李一低頭看了一眼太虛勾玉:“我得到的消息是——宗掌教已下令拔除和國境內所有原天神廟。”和國已經被封鎖,里面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哪怕是勤苦書院,也沒法第一時間得知。“當著原天神的面?”鐘玄胤驚疑地問。李一道:“自然不可能避開祂。”原天神也完全得不到尊重!對于景國人會做到什么程度,所有人都沒有疑問了。在得知消息的那時候起,天人法相就很沉默,但景國叫停朝聞道天宮正在進行的論道,他也并沒有抗拒。直到眾人都沉默的此刻,他才開口說道:“今次入朝聞道天宮者,皆為求道而來。門檻法家已經設置了,監(jiān)察自有太虛道主。如果說當中有誰做了錯事,甚至只是有做了錯事的嫌疑,其他人就都要被調查一遍……這是不是不太合理?”他看著李一:“我無意挑釁景國,也很理解貴國朝野現在充斥的憤怒情緒。但怒而興師,明主不為;慍而致戰(zhàn),名將不為。四面樹敵,恐怕并不符合景國的利益。你們哪怕是要調查姜望,我也愿意配合。但要調查此次天宮所有的求道者……是否可以再斟酌?”“可以不調查。”李一很干脆地道:“但在這件事情有個確定結果之前,他們不得離開太虛幻境,不能與外界有所溝通。這是底線。”想來景國方面在讓李一召開太虛會議宣告調查決定之時,必然給出了詳細的談判條款。比如談到何種程度就釋放何等條件。如此按部就班的談判方略,就是為了避免李一嫌煩。但李一還是嫌煩了。在談判一開始就主動亮出底線,李一也算是獨具風格。姜望自知此人言語不虛,略想了想,又問:“如果這件事一直沒有個確定結果,景國一直查不出真兇呢?難道關他們一輩子?”李一握住太虛勾玉,然后和姜望一起等回應。片刻之后,他說道:“三天。”無論何等身份、何等修為、有怎樣的背景、涉及到什么勢力,所有的朝聞道天宮求道者,都要在太虛幻境里禁閉三天,僅僅因為原天神來過。景國的霸道無須言語,景國的強勢于此盡顯!一旦有誰被查出來同殷孝恒的死有關,其結局完全可以想象。而諸方,全都默許了。…………齊國,臨淄城,鎮(zhèn)國大元帥府。這座齊國軍方第一人的府邸,從來也不車水馬龍。蓋因以姜夢熊的身份地位,即便是要來溜須拍馬,有資格的人也不多。在姜夢熊卸下天覆統(tǒng)帥職務后,就連軍中舊部,也不怎么方便來了。姜夢熊也不耐煩那些。檐上飛鳥落,門前車馬稀。在紙醉金迷的臨淄,倒成了難得的清靜地。終日無人拜訪,大門從來緊閉。唯獨是這一日,來了一位模樣俊秀的年輕道人。他有一對過于纖細的眉,眼睛水洗般的明亮。用一根木簪束發(fā),天青色的道袍很是寬松,行走之間,如云漂泊。鎮(zhèn)國大元帥府的門子,是個斷臂的老卒,臉上總是帶著笑,以至沖淡了許多兇相。他是個眼睛毒的,上來就十分恭敬:“這位道長,我家大元帥不在府中。您若有事,不妨留帖。如事情緊要,我當請管家代訊,但大元帥什么時候回信,小人不能確定。”道人耐心地聽他講完,才微笑道:“我不找你家大元帥,我找王夷吾,王將軍。他應該才被送回府中。”門子愣了一下,臉上還笑著,但獨臂悄悄往后摸:“敢問道長姓名,小人這就去通傳。”“虞兆鸞。”道人笑道。門子松開了摸刀的手,對他一禮:“請您稍候。”須臾——轟!鎮(zhèn)國大元帥府,大門轟然洞開。才從昏迷中醒來不久的王夷吾,在聽到門子通傳的第一時間,就出現在門口。“大羅掌教親臨,不知所為何事?”作為此刻大元帥府里身份最高的那一個,王夷吾表現得很謹慎:“請原諒夷吾一夢方醒,諸事不知。”那獨臂的門子,默默站在他身后。鎮(zhèn)國大元帥府中,整個前院,陸陸續(xù)續(xù)有仆役,無聲地行來——他們都是因為種種原因,身體有所損傷的老卒。只是簡單地往那里一站,已然形成了隱隱的軍陣。虞兆鸞視這一切如無睹,只對王夷吾道:“多余的事情我就不說了,你可以同重玄遵稍作溝通。”“請您稍等。”王夷吾沉下心神,片刻后便抬眼:“事情我已經知曉,請容許我對殷將軍致哀——但您親自前來,自然不是因為我王夷吾。”“是的,這只是一種勢在必行的態(tài)度。”虞兆鸞頗為欣賞地看著他:“無妨。若有不安,可以叫你師父前來。”“不必了。我完全可以理解貴國的反應。況且您親自過來,莫說只是禁足王夷吾三天,便是關起來審訊,又有什么不妥當?”王夷吾肅立在門后,身如照壁:“王某是問心無愧之人,由您確認清白,也不算壞事一件。齊景兩國自古交好,亦可免生嫌隙,則天下自安。”虞兆鸞笑了笑:“還是問問你師父的意見吧!”便在此刻,虛空生隙,白日驟光。亮于天光的耀華,在空中編織了一道面容。姜夢熊,已經來了。大齊軍神的聲音,如雷霆般翻滾在遠空:“貴客登門,有失遠迎!”但姜夢熊的風格,自然不會如此平緩。話鋒一轉,即道:“但老子不在,竟找小子,卻是何道理?”“有沒有一種可能——”虞兆鸞笑著說:“我就是找王夷吾,而不是找你呢?”“師尊!”王夷吾在這時開口:“弟子今欲閉關三日,以推洞真之門,有景使觀禮,足證兩國交誼,亦知夷吾之重也!”他對那懸于空中的面容一禮:“師尊事務繁重,不必于此費心。”換做輸給姜望之前的王夷吾,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那時候打遍九卒同境無敵手,一路打出他的未來,他相信他的拳頭可以解決一切。人力有窮時,山外有山高,等到真正見識,真正感受,才能知曉。時間改變了很多人。讓一些人老去,也讓一些人長成。姜夢熊看著這樣的王夷吾,語帶欣慰:“你很好,你長大了,也懂事了,知道不給師父添麻煩。”“不過有一件事情,師父有沒有跟你講過?是咱們的皇帝陛下,當年跟師父說過一段話。”“他說——”姜夢熊清了清嗓子,復述道:“不要怕給朕添麻煩,你兜得住的麻煩自己兜,兜不住的麻煩朕來兜。倘若你我君臣都兜不住,那就一起兜不住,也沒什么大不了。大丈夫勝則天下無雙,敗亦遠邁萬雄!”懸空的面容翕合著嘴巴,發(fā)出轟隆隆的聲:“今天師父也想告訴你——不要怕給師父添麻煩。你的麻煩,師父都能兜得住。”“現在好好想想吧!”姜夢熊道:“你的心情是什么。”王夷吾行了個軍禮:“大元帥,如果我真要惹什么麻煩,我還是想自己來兜。”“哈哈——好!”姜夢熊大笑兩聲,但沒有就此離去。在一瞬間綻開的璨華中,屬于姜夢熊的身影,反而緩緩凝現。他就這樣一步站在了虞兆鸞之前,面對面地看著這位大羅掌教:“我徒弟非常尊重你們,現在這么有禮貌的年輕人,可不多見。”虞兆鸞道:“你的弟子的確優(yōu)秀。”姜夢熊咧了咧嘴:“我徒弟的事情就這樣了,現在說說我的事情。”虞兆鸞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的事情?”“這事說來就有些遠了。”姜夢熊作回憶狀:“當年在禍水,游欽緒狂肆無禮,對我百般欺辱。我忍無可忍,奮起反抗,一時失手,轟破了他的道軀——”游欽緒的百般欺辱,大概是說了一句“你瞅啥”。姜夢熊的忍無可忍,大概是戴指虎用了點時間。虞兆鸞打斷他:“又一失手,碾碎了他的道則,使他苦熬十年而死?”姜夢熊頗為唏噓:“江湖兒女,意氣相爭,也是常事。生死搏殺,更失手難免,想來游欽緒自己也不會怪我。“他確實不會怪你了。”虞兆鸞說。“游欽緒是個很不錯的人!”姜夢熊好像完全聽不懂好賴話,還感慨起來:“但是——”他話鋒一轉:“您以掌教之尊,當初卻特地下山,狠狠地教訓了我一頓。把我丟到極北冰川,關了整整五年。使我身受寒獄,每日熬苦。這事兒說不過去吧?”“你記錯了。”虞兆鸞淡淡地說:“當時教訓你的人,不是我。”姜夢熊呲牙一笑:“反正是個掌教,沒記錯吧?”虞兆鸞微微地笑了:“你要這么說的話,卻也不是不行。”姜夢熊抬起頭來,仰看一望無際的遠穹,在視線落回大羅掌教身上的同時,已經戴上了他的指虎,只問道:“來?”虞兆鸞云淡風輕地一抬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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