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 駝鈴聲給灰蒙蒙的天空帶來了一點“生”的漣漪，但很快就湮滅在無止境的霾里。什么都沒有改變，但改變確然已發(fā)生。 你有沒有見過邊荒的駱駝？ 或者說…… 烏篤那？ 草原語里，代表“堅韌”的意思。當(dāng)然，在糅合了神語和各原始部族語言的草原語系中，它只有附在一個確定的名詞之前，才表示“堅韌”。 當(dāng)它單獨拿出來表達，就是一個專有的名次，單指這樣一種駱駝—— 它們是沉默的，有著堅忍的褐色眼眸。 沒有毛。 外皮是黑色的、皺巴巴的，一點也不舒展，像是那種鞣制過的皮革。常在邊荒巡邏的戰(zhàn)士，會直接在它身上磨刀。 它高聳的駝峰里，貯存著大量的食物和水分——有時候也會被走投無路的戰(zhàn)士剖開取食。食物和水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其間蘊含的生魂力。 人類修士以生魂石對抗荒漠中無處不在的抗拒與侵蝕，烏篤那不需要，烏篤那自己能夠產(chǎn)生對抗荒漠的生魂力，這亦是烏篤那歸屬于人族而非魔族的證明。 屬于魔族的生命，是不畏懼那種“干涸”的，他們本就是“干涸”的一部分。所有魔物的生命活動，同環(huán)境一起，形成了“干涸”。 等閑戰(zhàn)馬根本沒有踏過生死線、進入邊荒的資格。而強大的妖馬踏進這里，也需要生魂石的力量對抗環(huán)境。 “烏篤那”是這里最常規(guī)的馱獸。 千萬年來，它們負載人族，一次次向邊荒深處進軍。既是戰(zhàn)車，又是食物，既是盔甲，又是戰(zhàn)友。 比老黃牛還老黃牛。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沒人舍得對烏篤那下刀。 剖開駝峰，對很多戰(zhàn)士來說，都意味著最后的決死時刻。草原上把這個行為稱之為“弋徹”，描述的是用刀剖開駝峰的行為，但表意是“自戕”。且是偏榮耀的，不榮譽的自殺不能用“弋徹”來表達。 姜望來到邊荒的這一天，據(jù)說是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有一種鐵銹的味道。姜望很懷疑這里的雨，下的是刀子。 宇文鐸告訴他說，“差不多。” 姜望又問，這里的雨到底是什么樣子。 宇文鐸只說，等下雨的那天，就知道了。 此后姜望一直在等雨。 數(shù)十頭烏篤那結(jié)成的隊伍，帶著近千名牧國戰(zhàn)士，從灰蒙蒙的霾里走出來。那蜿蜒著的長龍，是一條隱約的線，在歷史里蔓延。 邊荒是姜望一直想來的地方，不僅僅是因為，這里是趙汝成曾經(jīng)搏命的地方。 包括邊荒，包括虞淵，包括隕仙林，包括萬妖之門……所有人族對抗危險的地方，他都想要去看一看，去經(jīng)歷，去感受。 超凡的力量，超凡的勇氣，超凡的責(zé)任。 這是他內(nèi)心深處，對于修行者的樸素認知。 所以是為什么，他對于普通人，一直比對修士寬容。不僅僅是因為修士具備更大的破壞性，更是因為，“懷其力者擔(dān)其責(zé)”。 而這個認知，最早是由左光烈建立。 邊荒這個地方，是人族與魔族的最前線，趙汝成在這里廝殺過，左光烈也在這里廝殺過。 荊牧兩國陳重兵于生死線，在漫長的歲月里，一次又一次地向魔潮發(fā)起沖鋒。 在這片土地上，有多少英雄兒女，多少豪杰史詩，多少慷慨悲歌。 既然來了草原，怎能不來邊荒？ 不要忘記歷史，不要不看未來。 此時此刻，姜望站在生死線的這一頭，恰恰看到這樣一隊“獵魔者”的歸來。 一邊是青草如海，一邊是灰沙漫天。 生與死，熱烈與枯寂，在天地之間，分開了一條如此清晰的線。 這種感受是如此蒼涼，而在蒼涼的盡處，又生出一縷古老的炙熱來。 這條生死線，就是人族為此方天地劃下來的分野。是一代一代的人族勇士，用鐵血與鋼刀，在這個殘酷世界劃下的刻痕。 生死線這里，是永不止歇的廝殺，永不干涸的鮮血。 生死線之后，是無盡的沃土，計以億兆的人族。 而生死線前方呢？ 那無數(shù)勇者埋骨的地方，那無盡流沙的深處，連接萬界荒墓的通道，在哪里？是什么模樣？ 姜望按劍以立，乾陽赤瞳也看不到盡頭。 宇文鐸與歸來的獵魔者大聲地聊著收獲，姜望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安靜地聽著，以側(cè)身的姿態(tài)表示尊敬。 荊牧兩國對于荒漠深處的進擊，從未停止過。一方面需要殺死大量陰魔，囤積生魂石，為以后對抗魔潮儲備戰(zhàn)爭資源。另一方面，這種不間斷地獵魔行動，也能夠有效削減魔潮的強度。 然而魔可不是什么能夠任意宰殺的豬狗，獵魔者往往要付出比魔更多的代價。 草原上有一個很有名的問題—— 生死線這一頭為什么綠草如茵？ 而答案每個人都知道。 因為有太多人為之拋灑熱血。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