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別看重玄勝平時樂呵呵的,跟誰都能說上兩句話,但實際上少有真個看得上誰的時候。以他的超卓才智,一旦越過實力積累的階段,早晚攪動天下風云。 可在這一次的出征里,他對曹皆的用兵之能,是贊了又贊,佩服得不行。 有他的解讀,不通兵事的姜爵爺,于是也能見得山高海闊。 許是漣江東岸的風太輕緩。 念及天下,追想古今,姜望忍不住問了一個無聊的問題:“依你之見,曹帥若與你叔父對決沙場,誰勝誰負?” 這問題著實無聊,非兵盲問不出來。當世頂級名將之間,萬沒有在戰場之外,以揣測論定勝負的。 但重玄勝竟還頗為認真地想了一下,才道:“以咱們的眼界,來討論他們的勝負,有一比,好似燕雀論鴻鵠。但我姑妄言之,你姑妄聽之。” “隨便聊聊。”姜望眼睛仍然注視著漣江對岸的江陰平原,仿佛也為那種戰爭的氣氛所感染,聲音淡了下來。 “名將的素質不止體現在沙場,上至朝堂、下至軍營,從征兵、練兵就開始的方方面面,才是完整的軍事能力構成。當然,最后還是要用勝負來證明。。” 重玄勝道:“既然你說是沙場對決,那就估設他們麾下兵力、兵員素質各方面全都旗鼓相當……在這種情況下對決于沙場,我想只有兩個結果。” “哪兩個?”姜望問。 重玄勝答道:“要么是我叔父大勝,要么是曹帥小勝。” 他補充道:“在我個人的推演里,我叔父大勝的概率是三成,曹帥小勝的概率是七成。” 姜望張嘴欲言。 重玄勝又補充道:“此外戰爭持續的時間,和戰爭的規模,也會影響他們的勝率。所以知兵之天子但凡選將,往往是選擇最適合那個戰場的將軍,而非常規意義上最強的將軍。” 姜望想了一想,不說話了。 在橫跨漣江兩岸,綿延無盡的軍隊之海里,兩個好友的對話實在如微瀾。 而沒過多久,便有旗官縱馬馳高空而吼—— “傳大帥令!著李正言部全軍出擊!” 那整齊有序度過冰封漣江的逐風軍,一瞬間動了。 這浩蕩的大軍流涌,從平緩到湍急,只用了一個軍令宣出的時間。 整個大地像一面戰鼓,被這齊整的馬蹄所踏響! 咚咚咚! 咚咚咚! 浩蕩的洪聲,就是大齊帝國的宣言。 大齊九卒,都是上馬能騎戰、下馬能步戰的天下勁旅。 但在具體的戰法上,自也各有偏重不同。 在大齊九卒里,逐風軍就是最擅騎戰的一支,是可以拿出去跟草原騎兵面對面沖鋒的存在。 劍鋒山陷落之后,同央城外的這一場野戰就不可避免,所以曹皆專調逐風軍為這進攻祥佑府的鋒鏑。 且還先以奉節府二十三城磨刀踏馬,叫其勢勝! 姒驕必須要用這一場野戰為夏軍豎起旗幟、重新建立夏國軍民的戰心,而曹皆絕不介意。只是需要姒驕付出足夠多的代價! 在超凡的戰爭層面,數百里漣江直接被冰封。所謂“半渡而擊”,當然在事實上不能夠存在。 但同央城四門大開,大夏上將軍龍礁所親領的鎮國軍,于此時躍馬沖鋒,仍是選在了最好的時機里。 馬踏冰面,畢竟難以借力。 大軍分流,畢竟不好及時拱衛。 如果逐風軍反應稍有遲緩,就會在戰馬還沒跑起來的時候,迎接這一場正面的騎軍沖撞。 一方人馬合力,一方獨身相抵。 那么戰斗的結果可想而知。 面對出城大戰的鎮國軍,曹皆的命令果決極了,只有“全軍出擊”,四字而已。 逐風軍也完全展現了天下強軍的素質,一動如奔潮。 恰似長河經過天馬原,在巨大的地勢落差下,沖擊出洶涌澎湃的黃河河段! 在此奔潮之中,人與馬,似魚和舟,在共浮沉。 十萬人仿佛呼吸著同樣的呼吸,踩踏著同樣的節奏。他們好像共用同一雙眼睛,那樣堅毅的、沉肅的——看向敵人! 鋪開在一望無際的平原,卻構建了以叫人難以想象的秩序。 大海奔潮! 若有人從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廣闊的、可以放開了奔行的平原上,這十萬逐風之軍,踏疾風、逐寒刃,在一往無前的沖鋒中,還不斷微調著陣型,始終保持了一個半月狀的戰陣。 平原上戰陣如月,天穹上兵煞騰云。 而要真正鉆進這沖鋒的軍伍里,近距離感受每一個戰士的激烈,你才能夠看到——看到他們的眉梢眼角,看到在那些細微之處,勇氣在汗滴中流淌! 你才能發現,他們的血氣是如此磅礴,他們的氣血力量已經飛騰起來。 無數顆沾染了戰爭煞氣的道元,隨之一同奔涌。 還有三日內連下二十三城,所蓄積的、勢不可擋的銳氣! 在天下頂級的戰陣陣圖里,如此混同出恐怖如怒海的滔天兵煞。 在十萬逐風軍之前,當代摧城侯李正言全身覆甲,一馬當先。再不見半分平日的溫和。 他繼承了大齊頂級名門的榮耀,也曾斬獲馳馬萬疆的功勛。 他的女兒李鳳堯,頂盔摜甲,引軍馳于左。 他的兒子李龍川,玉帶纏額,引軍騁于右。 他的老母親,此時手持龍頭杖,坐鎮石門郡。他的妻子,披甲執劍亦佐之。 他的兄長侍于君前,也在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為這場戰爭貢獻自己。 可以說,整個李家都在戰場上。 而在如此大規模、高烈度的戰爭里,這一次沖鋒,說不得大齊李氏就要絕嫡! 但這恰恰說明李氏之勇! 石門李氏為齊守邊,多少年來何懼生死,又死傷何計!? 有詩曰“天下都頌石門李……” 為何天下都頌石門李? 就是因為這一場場戰爭,一次次為國流血,一條條忠烈之命! 石門李氏從來沒有躺在先祖的功勞簿上啃老本,摧城侯的榮光之所以至今燦爛奪目,是一代一代的李氏族人,用鮮血拭之! 此刻,大夏有強軍名鎮國者,在上將軍龍礁的率領下,正昭顯著他們保家衛國的決心。 怒馬揚重蹄,殺氣滿弓刀。 比山崩更激烈,比洪涌更憤怒。 以及由此而迸發的,蓋越了天地之威的偉力! 面對著這樣一支軍隊的沖鋒,十萬逐風之軍,無有一人偏轉。 在二十萬騎軍對撞的正中心。 奔行在生與死的分界線。 獵獵的逐風戰旗之下。 李正言抬起了他的左手。 他戴著甲手的左手一握!好像握住了天地之間的某個支撐。 他仿佛握住了一張弓! 一張接天連地的弓。 而他同樣覆著甲手的右手往前一搭,那樣穩定精確的、好像搭在了遙遠的地平線上。 他搭住了弦! 而無窮無盡的逐風兵煞,如龍卷一般呼嘯著,向他這位逐風統帥所聚集。 天地在搖動,在震顫,在繃緊! 他將天地緊握,將地平線拉滿,調動了磅礴的軍陣之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