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并不很廣闊的東華閣里,蓄著恰到好處的暖意。 這里的每一縷風(fēng),每一種貼于肌膚的感受,都有專門的人打理。 不使帝君為任何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分神,就是他們對大齊帝國最大的貢獻(xiàn)。 齊天子坐著。 姜望躬身。 李正書安安靜靜地立在一旁,也不說話。 丘吉守在閣門外,遠(yuǎn)處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聲音。 連房里的燈光也是本分的,不敢有一絲搖曳…… 這種等待的時候最適合用來修行。姜望心中莫名其妙地想。 但畢竟也只是想想。 時間的意義在此刻很難度量。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次翻頁聲后 “是年三月,太子射龍狐。” 天子的聲音像是從九天之上垂落,明明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yuǎn)。 姜望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立即接道:“太祖以為不詳,逐于青丘。乃立商華。” 勤苦書院大賢司馬衡所編著的《史刀鑿海》,是記載道歷新啟以來天下列國歷史最為完備的一部史學(xué)巨著,是天下公認(rèn)的信史。 司馬衡周游天下,拜訪各地舊址,溯古追今,搜集舊聞、秘史、歷代名人的只言片語…… 各國的史書、各地的地方志、人們口耳相傳的故事,氣候的變化,山河的變遷……這些全都是他的素材。 一定要在互相驗證之后,得到可信的歷史資料,方才落筆。 司馬衡筆鋒簡練、精準(zhǔn),行文不偏不倚,幾乎不表露任何個人的情感傾向。 如史刀鑿海開篇的那一句話 “司馬氏名衡者,魯鈍之人,唯觀史而得自知。無舟可渡,削刀鑿海。” 他說他這樣的蠢人沒有什么天生的才情,沒有與生俱來的洞察和智慧,他只有遍覽歷史興衰,才能夠認(rèn)識自己。 他說歷史本身就是最真實的評價,他沒有資格置喙前人。 他說他只是歷史的記錄者,而非評述者……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整部《史刀鑿海》洋洋灑灑千萬言,但那些棄置刪減的文字,又何止千萬字。為這千萬言所下的工夫,更何止億萬言! 他用長達(dá)三百年的時間,前后修訂四十三次,方才成書。此書一立,即成天下信史! 《史刀鑿海》記錄的歷史自道歷新啟而始,至道歷三九零零年而終。國家興衰,王侯將相,使天下人知古今事,人道洪流,盡涌其中。 根據(jù)司馬衡的說法,此后每過一甲子,會再增補(bǔ)一次內(nèi)容。如今是道歷三九二零年,所以道歷三九零零年后的列國歷史還未成書,不過他的門下弟子也早就開始搜集可信的相關(guān)資料。 全千萬言,結(jié)成三百零七卷。有的國家史料自成一卷,有的國家只能跟其它國家合訂一卷。 而卷一至卷十,皆為《景略》! 那些一直屹立至如今,或者曾經(jīng)煊赫一時的霸主國里,景略十卷,旸略六卷,秦略八卷,楚略九卷,牧略六卷,荊略七卷,齊略三卷…… 齊天子所誦“是年三月,太子射龍狐。”,正是《史刀鑿海》卷二的內(nèi)容。 而下一句,便是“太祖以為不詳,逐于青丘。乃立商華。” 這一個部分,講的是景太祖廢立太子的歷史。 姜望接得非常熟練,當(dāng)然的確是下過苦功的。 “青羊子不要拘禮了。”齊天子隨口道:“坐著說話。” 姜望心想,原來真的要抽查。幸好自己背了……一部分。 轉(zhuǎn)念又想,大齊天子還是很仁厚的,只考這么前的篇目…… 他松了一口氣,但這口氣畢竟沒有完全松開。 他直起身來,很端謹(jǐn)?shù)氐溃骸皻w齊已是休憩,得天子召見更是天幸。臣站著說話就很好。” 開玩笑呢,東華學(xué)士李正書都站著,他怎敢坐下? 這馬屁拍得畢竟直白,天子毫無波瀾,當(dāng)然也沒有繼續(xù)賜座,只又問道:“你說說看,景太祖為何視之不詳?” 姜望愣住了! 當(dāng)初向您告假,離齊赴楚的時候,您只說要背書,沒說要全盤理解啊! 我怎么知道景太祖為何視之不詳?我又不能去問他! 為何?為何!司馬衡也沒有寫呀!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