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莊國三山城。 風韻猶存的三山城主竇月眉立在空中,手里牽著一個小胖子,看著遠處飛來峰的方向。 三山城最后一座名山,以一種誰也沒有想到的方式,清理得最干凈。橫亙三山城百姓頭頂的陰影,在一次星辰閃爍后,似乎消弭無蹤, 但眼前山可平,心中山……又如何呢? “娘。”小胖子好奇地問道:“它飛去哪里了?” 竇月眉當然不知道答案,但她也當然不能在兒子面前露怯,一臉深沉地道:“去它該去的地方了。” “該去的地方是……” “說到‘該’。你是不是該去練拳了?今天的課業做了嗎?” 小胖子忽然“哎喲”一聲:“風一吹,頭就好疼,娘,我們下去吧。” 竇月眉瞪了他一眼,終于還是帶著寶貝兒子飛下去,嘴里免不了仍是絮叨著:“你姐姐在外面餐風飲露,磨礪武道,不知有多辛苦、受了多少罪。你在家里天天好吃好喝,還不用功。你還是個男孩子呢!你想干什么?” 小胖子只把這些話當耳邊風,除了吃飯和睡覺,他什么也不想干。看著越來越近的城門樓,皺了皺鼻子:“娘!我們現在是不是不能叫三山城了?” “為什么?”竇月眉問道。 小胖子撇了撇嘴:“這名字本來就取得傻乎乎的。而且現在三座山沒了兩座,應該叫獨山城啦!” 竇月眉一把抓住他的耳朵,使勁一擰。 這一下極重,小胖子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竇月眉冷聲問:“你看你哭成這樣,現在是不是應該改名叫孫哭顏啦?” 孫笑顏哭哭唧唧地跟著娘親回了府。 他不知道,三山城城門上掛著的這個名字…… 是他老爹親手刻下的。 …… 齊國,觀星樓。 此乃齊境第一高樓,探入云霄難計量。 當然,計量觀星樓的高度或許并不算難,難的是如何靠近觀星樓。 神秘的欽天監便設立于此,無論王公貴族、文武百官,自來無帝旨不得擅入。 觀星樓的最高一層是露臺,沒有圍欄,四下空空。 整個臨淄城視野最好的地方,便是這里。 天地無遮。 長得少年模樣的欽天監監正阮泅,此刻就負手立在這里,仰首望天。一支墨色的發簪橫伸,有一種在稱量這片星空的感覺。 在他旁邊穿著同式道袍的阮舟,有些疑惑地問道:“玉衡星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波動如此之大?” 阮泅嘆了一口氣:“誰能知曉,玉衡竟失主呢?我一生都在仰望星空,卻看不到這一點。及至現在,它已經被占據。” 阮舟瞪大眼睛:“玉衡被人占據了?” “不一定是人。”阮泅的語氣中,有一絲抹不去的遺憾。 宇宙星辰…… 哪位星占之術的繼道者,不想要擁有? 對于星占之術的修行者而言,基于宇宙星辰和命運長河的關系,掌握宇宙星辰在某種程度上……幾可以等于掌控命運! 想不到這異想天開的事情,竟然被某個存在,演變成事實。 若他能早知玉衡失主,也未必沒有機會…… 可是誰能想到呢? 真正的宇宙星辰,遍照諸天萬界,誰能窺盡根底? “對咱們來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阮舟問。 阮泅搖了搖頭:“自古廉貞最難辨,是福是禍,孰難預知。” “廉貞”是玉衡星辰的別名,此星辰從來變幻難測,有它參與的星象,基本都是困擾很多占星師的難題。 他又搖了搖頭,有些自我安慰般地道:“不過玉衡作為宇宙星辰,并不能歸集為具體的存在。這個神秘存在就算成了玉衡星君,有了借助玉衡星辰遍照萬界的能力,也不影響我們的星占。” 他沒有說的是……借助玉衡星辰遍照萬界這件事,本身就很可怕,本身就令人向往。 “宇宙真是無垠。”阮舟嘆道:“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父女倆星圖密布的道袍,在夜風中飄飄而卷。像是無垠星穹,在人間的縮影。 “我在想,經此一事,一定有很多人在關心另一個問題……” 阮泅看著天空,緩緩說道:“如何讓宇宙星辰失主。” 阮舟顯然被這句話驚到了,沉默許久才道:“不知這件事是怎么發生的……想來那亦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故事。” “它如何失去星辰意志,如何被占據。都是神秘宇宙留給我們的問題。” 阮泅伸手在空中虛握一把,仿佛握住了星光—— “上下四方曰之宇,古往今來曰之宙。這就是宇宙,可以容納所有瑰麗的幻想。” …… …… 玉衡星君臨位,這一刻有無數人仰望星穹。 而在玉衡星辰之前,也只有觀衍和姜望罷了。 五百多年前來森海源界的懸空寺悟性第一,和五百多年后來森海源界的古今第一內府,兩人在已經穩定下來的玉衡星辰外并立。 一磊落青衫,一月白僧衣,跨越五百年的天驕并肩,他們相約一起在這無人知曉的地方、在這遙遠星穹,做一件偉大的事情。 而他們做到了。 觀衍斗爭五百三十七年,從天上到地下,從森海源界到宇宙深處……處處與神相爭,半步不退。 姜望斬殺燕梟數百次,生生殺服至惡之禽,最后搭起天階,冒險立星樓,以助觀衍。 最后一個成就了玉衡星君,一個近距離在玉衡星辰上立成了星光圣樓。 在那顆已經死去的神龍木之前,他們對彼此的承諾,都以最大的努力去踐行了。 盡其所能,才有了現在的結果。 那肆虐森海源界、圖謀玉衡星辰千年的強大龍神,已是被鎮壓。 姜望看著不遠處的玉衡星辰,好奇地問道:“它就是玉衡星辰映照諸天的本體嗎?” “可以這么說,但是不全對。”觀衍說道:“準確地說,它現在是我的本命星辰,是這星君之位的根本,也是‘玉衡’這個概念的具現。它能算是玉衡星辰的本體之一,但它并不完全等同于玉衡。我可以借用玉衡星辰的力量,但玉衡星辰不等于我。” 這個問題大概很難讓姜望以現在的境界聽明白。 所以即便是觀衍,也略想了想,才繼續道:“如果把玉衡星辰比作一個池塘,我現在是這個池塘的主人,我可以光明正大使用池塘里的一切物產,可以隨意引水他流……但同時其他人也可以下水,水中也有魚蝦鱉蟹,有水草水蛇……我們同時存在,并行不悖。比如你可以在這里豎立星樓,其他人只要錨定信標,也可以在玉衡的范圍里立星樓。以前如何,現在還如何。 同時因為玉衡是一個概念的集合,所以我也不能像一般的池塘主人那樣,可以隨意驅趕外來者,我本身也需要遵循它的規則。當然在規則之內,我是玉衡之主。” “這個比喻并不是完全準確,但大概是這么個意思。” “像玉衡這樣的宇宙星辰,遍照萬界。諸天萬界億億生靈,都對它有不同的期待,在它之上寄托了不同的想象,它本身即是道的集合,無法真正被某一種意志完全統一。當然,我現在可以借用它的光芒,傳述我自己的道。” 姜望大約是聽懂了,但還是把這番話牢牢記下,方便以后再咀嚼理解。很多時候并非是智慧的問題,而是層次的問題。在不同的修為,或許就有不同的理解,觀衍這番話本質上也是在向他述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