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公孫明月說話聲音漸漸高亢,引發咳嗽,連連喘著氣,終于平復時她看著李幼白,咬著牙,帶著哭腔說:“沒權,沒勢,沒人脈,像城外的流民,活的不如一條野狗。 哪怕是當狗,我公孫明月也要當叫的最兇,吃得最好的那一條,我不想到死的時候連一次放縱的機會都沒有!” 李幼白咬唇垂眸,指尖在錦被上掐出月牙痕,燭光搖曳著她睫間水色,讓人看不透她此時所想。 她將掙扎的公孫明月按回枕間,細指輕拂過對方未干的淚痕,一股暗夜幽香從她檀口吐出,“睡吧,睡一覺便好了...” 語聲細若蚊吶,尾音湮滅在銅漏的滴答聲里。 李幼白攏緊被角,指尖在公孫明月微蹙的眉間停留片刻,悄然抽回染著藥香的手,暗夜飄香的朦朧醉意是世間最好的助眠藥劑。 門軸"吱呀"驚落檐角薄霜,推門出去,廊下公孫不再守在門前,玄衣銀甲融進雪色里,衣袍與盔甲上,沾粘上了不少冬雪的碎花。 看到他李幼白并沒有意外,而是審視了眼前這位作為三個子女的父親。 說實話,成長的代價便是遺忘與蛻變,她本人幾乎早已忘記上輩子父親的模樣,而親情,她也根本無法再度體會了。 “之前我還在疑惑,為何都城府作為北方重地,卻能舉行所謂的英雄大會,聚集江湖散人,我想,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恐怕都在您的意料之內吧,只不過,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砍死,到底又是何種感覺呢。” 李幼白靜靜說著,公孫不再并未看她,而是盯著白凈的天,看著雪花如細雨隨風而落,用著平靜的嗓音緩緩開口。 “沒有人能逃出江湖,更沒有人能擺脫朝廷,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家族今后永世長存。 ... 一場大病,一場大夢,來的迅猛,去的也無影無蹤。 公孫明月從榻上醒來時,又換來了新的侍女,新的下人,得知李幼白已經離去的消息,她毫不意外,自始至終,對方都不曾透露過自己的想法。 她拿過半塊雕著明字的玉佩,雙手深深合起抱在懷里,宅邸中,一聲聲輕緩的鐘鳴響起,她不得不換上袍服,去參與任教前夕的祭禮焚香事宜。 午后,天上的雪又大了。 她頭頂發冠,殷紅群衣掃過青石階上厚厚的積雪,她看著空靜的大宅,心中并沒有勝利者的喜悅,仔細回想,其實從小到大,她似乎沒有體會過快樂。 “小姐,剛剛有,有個奇怪的人差我將這東西送進來...”新來的侍女畏畏縮縮,打著油傘,擋住落雪從院外快步進來。 公孫明月看著侍女手上的布包,眉頭輕動,一把奪過將布包掀開,里邊靜靜躺著的,是前天晚上落水后丟失的月字玉佩, 她推開侍女,提起繡著纏枝蓮的裙裾跑過青石階上的雪痕,發冠上金絲纏就的流蘇穗子簌簌散開,轉眼變得昏暗的暮色里,大門還敞開著,風卷著幾片爛葉在空蕩蕩的街上打轉。 她攥著玉佩的手指節發白,青玉上明月二字被體溫煨得溫熱,仿佛還殘留著那人指尖的溫度。 遠處傳來鑼鼓與軍陣的馬踏之聲,檐角銅鈴被驟起的晚風撞得叮當亂響,她忽然想起前夜,那人抱住自己墜入堅硬的湖面時也是這般決絕強硬的態度。 公孫明月依著宅邸外的灰墻,華貴的衣裝,冠束,在行人怪異的目光下,靠著灰墻慢慢跪坐下來,頭深深埋進腿彎里。 如今仔細去想,自己自認的強大,如此的信任朝廷,當要面臨死亡時,她依然會露出膽怯的哭泣,而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在刀尖邊緣游走。 她忽然仰頭大笑出聲。 耳邊彌留的話語在風里消散,長街空寂落滿素雪,初見時那抹雪白的身影,終是湮滅在一場短暫的霜色里,徒留刺骨相思凝成冰。 真的值得嗎? 記起昨天對方問她最后一次的話,如若還能見面,回答肯定不會一樣了。 她笑著笑著又流下淚珠,咬著唇不想讓自己再哭出聲音,一絲鮮紅溢出嘴角。 畢竟在公孫家獨自走來的這十幾年,唯有她如此全意的給予過自己這么簡單而又安穩的短暫溫柔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