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曹孟德,你以為普天之下,只有禰衡一人敢羞辱于你么?” 這句話從李藐的口中吟出時。 整個宴會上,一下子氣氛斗然冷峻,溫度都仿佛一夕間陷入冰點。 無論是曹丕、司馬懿,還是曹植、楊修…紛紛投來的是驚愕之色。 曹操的神情也變的復雜,他像是有微微的嗔怒,但更多的是對李藐接下來話的期待。 ——『同為狂士?你究竟與禰衡有多少不同?』 反倒是李藐。 伴隨著這一番話,他的眸光也隨之犀利。 偏偏,這一抹犀利中帶著幾分深邃的色彩。 而那封深邃,又將他的回憶引到了,曾經身處江陵城時,為了如今的這一刻,與關麟一起,那一個個日夜的準備,那一場場奮戰的時候。 那時候的關麟就提出了一個問題。 “曹操生性多疑,他對身邊的人,甚至對兒子身邊的人都極其慎重,不論你未來‘投身’曹丕麾下,還是‘投身’曹植麾下”,曹操一定會考驗你。” “怎么考驗?”李藐連忙問。 關麟的回答是:“眼睛…曹操是攻心術的高手,便是我大伯劉備這樣藏心術的高手,在與曹操面對面博弈時,也險些被窺探出其心意” “曹操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這是他在看我大伯聽到這話時,眸光的變化,而這份眼神的變化,足以曹操窺探出我大伯最真實的心境,那時候我大伯是倚靠‘風雷之音’才躲過這一劫,可你未必有他那么幸運。” “云旗的意思是?”李藐反問關麟,“面對曹操,我時刻都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因為他會隨時試探于我,在任何場合,任何情況下,‘突然襲擊’,特別針對的便是眼神!” “沒錯,但不用十二分精神,那就太刻意了?!标P麟鄭重其事的囑咐:“隨時都要有所準備,特別是眼睛,人在松懈時,突然被喊住,極有可能通過眼睛暴漏出原本的目的,這個要千萬注意…” 也正是因為關麟的提醒。 曹操那突如其來發出的噪聲。 這個曾經引起的司馬懿回眸,讓曹操感嘆出司馬懿眼睛里藏匿的“鷹視狼顧”之向的窺探,卻不能從李藐眼睛里看出分毫。 這一關算是過了。 而在江陵時,李藐也曾順著這個話題,又拋出一個新的疑問。 “公子也說,曹操不喜狂士,若是有朝一日,我與禰衡處于相同的處境,他曹操也要我更換鼓吏的服飾擂鼓?以此羞辱于我,或者說…是殺我的銳氣?我又當如何?”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這更像是一道送命題。 哪怕是關麟,在這個問題上也是思索了良久。 李藐則問:“我也學著禰衡裸衣擂鼓以此,反倒是羞辱他曹操可好?” “不好!”關麟連忙道:“你又不是寡婦,你是不是裸衣,曹操才不感興趣呢!禰衡的狂是張狂,是無知者無畏,是被人利用后的渾然不知,可你不同,你要在中原立足,這份狂就必須是曹操能接受的狂…是讓曹操敬畏的狂,又是他曹操能篤定,可以為他所用的狂!” “當初曹操之所以借‘鼓吏’之袍羞辱于禰衡,是因為禰衡辱罵了整個潁川士族、整個豫州士族,曹操那時候正直開拓進取,最需要重用且倚仗的便是潁川士族、豫州氏族啊,故而…他不得不羞辱于禰衡,為荀彧,為趙融,為司馬朗,為陳群出了這口惡氣,這是姿態問題。” “可時過境遷,曹操當初有多么的倚仗潁川士族、豫州氏族,現在這份士族的反噬就有多大,你得順著曹操的心意…當然,如果你拿不準,可以以駁斥我大伯劉備換取其好感。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必須表現出讓曹操能看透的立場,讓曹操意識到,你是支持曹植的…” “還是之前說過的,曹操這一生殺戮太盛,他更傾向于讓一個仁德、慈愛之主來主持曹魏的大局,洗刷掉他一生的罪孽與污點,但曹植的仁孝、慈愛有了,唯獨缺乏一絲權謀與心智,你要讓曹操意識到,曹植以你為幕僚,他在權謀與心智上的長進…只要做到這點,你便始終能立于不敗!你便是安全的!” 那時候的關麟說了一大堆。 而李藐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象這一天的到來。 為這一天做著充分的準備。 如今,身處這鼓陣之中,他伸手指向曹操。 這一幕雖在別人看來,是驚駭與不可思議,可在李藐…他的眼神無比的淡然與從容。 這是他在無數個日夜里,重復了無數次的話。 一切都只為——今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藐狂傲的笑聲響徹此間,“我原本以為你曹孟德與那劉玄德不同,那劉玄德是偽君子,他竊取同為漢室宗親劉璋之土地,假仁假義,偽善至極,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呵呵,今日一看你曹孟德與那劉玄德簡直是一丘之貉!” “哈哈哈,哈哈哈哈…枉你曹操頒布什么《求賢令》,說什么‘假如非得是廉潔的人才可以任用,那么齊桓公怎么能稱霸于世?’‘說什么,當今天下有沒有像姜尚那樣身穿粗衣懷有真才在渭水岸邊釣魚的呢?’說什么‘又得無有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 “哈哈哈,如今看來,你曹孟德委實是可笑,可笑…你這是在求賢么?你身邊的賢有幾個出自‘求賢令’?有幾個不是那幾個大族互相舉薦?” “哈哈哈,你曹孟德張口閉口‘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卻連我一個客居他鄉李藐,流亡至此的李藐都要多加詆毀?羞辱?曹孟德,你這還是求賢么?或者說,你到底有多害怕那幾個大氏族啊?你直接說,你魏武霸業揚帆起航,離不開那潁川士族,離不開那豫州氏族的幫助得了?何必學那劉玄德偽君子、假仁假義…還頒布什么《求賢令》,哈哈哈…哈哈哈…” 李藐狀似癲狂,他大聲背誦著那整個樊城遍布貼滿的《求賢令》: “——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著令各郡守舉薦,勿有所遺…哈哈哈,哈哈哈…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勿有所遺…不仁不孝?哈哈哈…連一個狂士都接受不了,何談不仁不孝?你曹孟德既繞不過那些大氏族,你還是老實的倚仗潁川,倚仗豫州的那些大氏族吧…沒了他們,你曹孟德寸步難行!” 言辭犀利,有理有據,又…又振聾發聵。 隨著這一番話,曹植與楊修彼此互視,兩人的眼睛瞪得碩大。 ——『李藐這是瘋了么?』 曹丕與司馬懿也是驚愕到無法呼吸。 他們不敢想象,這世間竟然還有比禰衡更狂妄的人,第一次見到曹丞相,就…就敢如此針鋒相對么? 考慮到江陵城那一對關家父子劍拔弩張的傳聞。 難道——江陵出來的人才,都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么? 倒是曹操,他的虎目瞪起… 李藐的話雖句句不離一個“狂”字,可偏偏這番話,又言簡意賅,直擊他曹操心頭的軟肋。 士族? 好一個士族! ——『離開潁川、豫州氏族?我曹孟德寸步難行么?』 ——『誰說的?誰說的!』 曹操的眼眸凝起,心頭的怒火躥騰。 可偏偏,這份怒火在抵達一個程度時,戛然而止… 因為,李藐的話是先道出了劉備的“偽善”,然后將他曹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與那假仁假義的劉備聯合在一起,說是一丘之貉。 這是好清奇的腦回路??! 竟讓人怒不起來? 如果再考慮到,曹操探明的,這李藐曾公然在劉備的慶功宴上怒斥劉備,最終被劉備罷黜。 從這個角度上看,他對劉備“恨之入骨”倒是也情有可原了。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就是因為如此。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