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當晚。 青木州,州牧府。 周池鶴微帶詫異地看向不遠處的女子,道了聲:“鵝梨,此事可準?” 周鵝梨已按著和主人商量好的,把編好的故事娓娓道來。 此時,她冷冷淡淡地撫著長刀,道:“第一次,他拒絕,是因為王豐揚太怠慢了,人家一眼看出王豐揚名為招攬,實則只是為了討好相爺,他自然拒絕。 第二次,他展示出了他的天賦,我們便誠心邀請。 比起執(zhí)掌兵權(quán)的勛貴,與皇權(quán)盤根錯節(jié)的將軍們,你們這樣的讀書人其實更該在一處。” 周池鶴沉默了下。 “讀書人”三個字,喚醒了他許多的記憶。 他贊同地道了聲:“是啊,我們都是靠科考慢慢上位,不知何時就竟也成了家族。 我還記得在我考中進士之后,需得四處擺宴,四處拜訪。 送喜報,謝座主,拜宰相,燒尾宴,探花宴,題名宴,歡慶宴種種名目。 欸,而擺宴幾乎耗盡了我周家的家財。 可能怎么辦? 別人都辦了這些宴會,我能不辦? 但鵝梨你很開心,你說你一輩子從沒這樣天天吃肉,你說你要靠自己的手讓周家每天都吃到肉。 后來,我們做到了。 一轉(zhuǎn)眼,都這么多年了。” 周鵝梨道:“那時候還是先皇了。” “是啊,先皇”周池鶴眼中流淌著回憶,嘆了聲,“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因為,我們空有官位,卻沒有力量。 也幸好,那群將軍太過跋扈,先皇為圖制衡,這才提拔了相爺。 相爺手段高明,硬是領(lǐng)著我們開辟了一畝三分地。 可新君卻嫌相爺掣肘,而想王霸先班師回朝。 其實,新君但凡有些氣魄,相爺感先皇知遇之恩,也不至于鬧得這么僵。 可新君他是想相爺死啊。 再說了,王霸先領(lǐng)兵邊界,又豈是那么好回朝的? 新君,終究還是個拎不清的孩子。 相爺不把他高高架起,他就要相爺?shù)拿!? 周鵝梨道:“所以,相爺才會主動去接觸秘武,我們沒有兵,但有力量。如今妖魔亂世將至,相爺府缺的便最是人才。” 周池鶴道:“所以,李玄是人才?” 周鵝梨淡淡道:“此子天賦恐怖,前途不可限量。” 周池鶴奇:“如何恐怖?” 周鵝梨道:“他修兩門秘武,心性毫無變化,不卑不亢,威武不淫,誠然君子。而伱若是知道他是花了多久練成的秘武,那便會大為震驚了。” “多久?”周池鶴忍不住問。 周鵝梨道:“不到半年。 雄山縣大疫期間,他在地窖中學成。 從入門,直接到秘武大成。” 周池鶴驚道:“可我聽說,想要秘武大成,期間需得許多功夫,順心逆心,且需得重重磨煉。 無論是大哥還是你,能夠大成,都是吃了許多苦的。” 周鵝梨道:“這便更可見得此子心性之恐怖。 旁人需要歷練,他卻只是盤膝,在心間走了一圈,便已開悟。” 周池鶴愕然道:“竟妖孽如斯?” 周鵝梨點頭道:“若非如此,他也不值得我變更態(tài)度。 他,值得我周家拉攏。 周家秘武武者,本還有大哥,但現(xiàn)在只剩我一人了。 若我也去了,你怕是獨木難支,而我周家也怕是大廈將傾。” 周池鶴沉默許久,似在思索,然后才頷首道:“我知道了。” 原本,他也沒這么快決定。 但對于李玄這個人,他還是有一點認知的。 而認知的來源,主要就是兩個:一是他乃曹書達門生,曹書達不僅贈了他雀翎劍,還欲與他聯(lián)姻;二是曹書達出事后,尸體無人收,而那少年卻在大疫后遠去百花府,為其厚葬,再寫祭文,聽者無不動容。 那文章他看過,是篇好文章。 而很顯然,李玄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而非白眼狼。 這般的好名聲,再加上自家親戚的訴說,直接讓周池鶴改變了想法。 若是李玄沒有那些流傳在外的名聲,便是周鵝梨再怎么說,周池鶴也必然存著戒心,不可能如此快地接受這個結(jié)果 次日。 州牧府。 李玄應(yīng)邀而來。 隨車帶了幾匹雄山“雀金繡”的特產(chǎn)。 州牧府本只是隨意收著。但才收下,就有夫人察覺了“雀金繡”的不凡,而眼熱地盯了起來。對于這贈送了“雀金繡”的公子,她們也自有幾分念頭的轉(zhuǎn)變,從原本的“不就是鄉(xiāng)下土紳么”變成了“似乎很有些檔次啊”。 李玄則被邀請往府內(nèi) 片刻后 一處茶寮。 室為斗室,其上覆有茅草,隨春風簌簌而動。 檐側(cè),有童子正在煮茶。 這般雅室坐落在奢華的州牧府中,卻顯幾分另類之感,不過這卻是周池鶴修身養(yǎng)性之處。 繁華迷人眼,故需一寒室。 這寒室自也是周池鶴接待真正心腹之處。 此時, 寮內(nèi), 一少年一中年人正在對弈。 中年人正是州牧周池鶴,他發(fā)絲已有幾縷花白,但雙目炯炯,內(nèi)藏幾分陰冷和不動聲色,此時正靜靜盯著棋盤,看著那黑白子交構(gòu)的大勢。 博弈,乃文人喜好。 因需要冷靜思考,可磨礪人之心性,而在某種程度上還受到部分秘武武者的推崇。 啪! 周池鶴落子。 李玄緊跟而上。 兩人悠閑落子。 一旁煮茶童子似也不是普通仆人,時不時也瞥眼看向那棋盤,神色里頗有幾分躍躍欲試之感。 許久 一局結(jié)束。 李玄拱手道:“玄,險勝半目。” 周池鶴盯著棋盤半晌,然后哈哈笑道:“落子有序,不行險招,穩(wěn)健的不像個少年郎,倒似個老將軍,妙,妙,真是妙啊!” 那童子道了聲:“叔父,茶好了。” 周池鶴招招手,拍了拍那童子,道:“李玄,這是我周家神童周濟海,雖年幼,卻極為好弈,便是老夫也未必是他對手。” 李玄看了眼那童子。 童子年齡與他二弟相仿,鼻梁高挺,目光專注且犀利,雖年少卻已顯出了幾分英氣。 這般童子,一看就和之前周家紈绔周昌業(yè)不同,而看周池鶴的態(tài)度,顯然這童子算是周家“重點培養(yǎng)”的對象了。 而周昌業(yè)那種則算是養(yǎng)殘了的。 “李玄兄。” 童子宛如大人般地行禮,彬彬有禮,舉止極有大家風范。 李玄笑道:“玄虛長幾歲,便冒昧稱一句濟海,可好?” 周池鶴哈哈笑道:“你比他大足足八歲,濟海自是叫得。” 童子迫不及待道:“李玄兄,可還有手談興致?” 李玄笑道:“青山不厭千杯茶,白日惟銷一局棋。” 童子道:“不想竟是同道中人。” 他目露喜色,又匆匆取了煎好的茶水奉上,然后道了句:“李兄,請用。” 李玄看他,再看周池鶴,卻見兩者目露幾分等待之色,他心思玲瓏機巧,稍一轉(zhuǎn)動,就已明白。然而,這許多時日他沒有練功,卻是對文人的手段做足了功夫。 于是接過茶水,撥動浮沫,又飲了一口,品了品,沉吟道:“茶乃云夢州明月、碧洞兩色茶混成,卻又稍偏艱澀,顯是成色略差。 云夢旱災(zāi),顆粒無收,茶田自也受了影響,故而成色稍差;而大旱之際,商隊混亂,混了茶,也不無可能。” 童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雖是混雜,卻別有一番滋味,尤想其誕生于旱災(zāi)之年,閉目可見那片干裂黃土上赤足而行的百姓,不由心生戚然,唏噓不已。 茶雖差了點,但內(nèi)含故事,卻也是獨一無二。” 說罷,他又問:“李兄能鑒出茶種,實在不易。 可不知是否知道這水,乃是何處的?” 李玄又抿了口茶水,閉目想了想,道:“府中雖有井,然井水味濁,常人品之不覺,但卻不能入我輩之口,若供烹煮,味極艱澀。 而此水味稍甘偏柔,調(diào)和了茶本身成色略差的問題 這應(yīng)是天泉春水。 夏已將至,暴雨傷人,不可作茶。 這春水,不過春既已過,這些天泉當是濟海你最后的存貨了吧?” 天泉者,雨也。 天泉春水,自然就是春雨。 那童子啞然,眼中生出欽佩之色,扭頭看向周池鶴,道了聲:“叔父,李玄兄好厲害啊。” 周池鶴開心無比,道了聲:“知道你兄厲害,那便多親近親近。 你們都是過了院試的,也同是案首,今年又同參加鄉(xiāng)試,自是有許多話可說。” 周濟海道:“自當如此。” 周池鶴道:“那你們聊著,李玄,今日午間便別走了,在我府中用膳。” 李玄道:“恭敬不如從命。” 周池鶴見他答應(yīng)的爽快,又見自家那往日里目高于頂?shù)纳裢购退嗵幦谇ⅲ闹惺鏁常鎺⑿χx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