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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清漪以為洛神是見了生人，忙向她介紹：“這是尹叔。他定是曉得我爹爹不在，才會來的。”

    “尹墨寒。”流韶連身子都沒有轉(zhuǎn)過去，問得隨意：“來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從帳下幾位偏將手中得了些有趣的玩意，這便來送與你玩。”尹墨寒說著，看向師清漪：“小瑾兒想必也會喜歡。”

    “我不喜歡。”師清漪立即道。

    尹墨寒：“……”

    他被噎了下，只得訕訕地改了口：“那你娘親喜歡。”

    說著，就要邁步走進(jìn)廚房。

    誰知道他卻像是被一道氣刃裹住了腿似的，抬起的腿僵在半空中，要落不落。

    流韶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道：“尹墨寒，我說過罷，你不能進(jìn)我的廚房。”

    尹墨寒趕緊收回了腿，先是看了看洛神，他也不認(rèn)識洛神，只是將她當(dāng)成一個(gè)進(jìn)廚房的理由：“我自然曉得韶兒你的規(guī)矩。只是我看這位姑娘也進(jìn)來了，我以為你已解了我的禁令。”

    “她與我打架，打了許久，只要我踏足之處，她哪里都能去得。”流韶的眼神輕飄飄的，看著帶笑，實(shí)際上卻沒有多少溫度：“你也配么？”

    尹墨寒倒也不惱，反倒越發(fā)喜歡流韶對他的這股冷淡勁，他每次上趕著往上湊，心中只覺得十分得勁。尤其流韶經(jīng)常對他說滾，他不為別的，便只是為了聽著一聲滾，都要來湊個(gè)熱鬧看一眼。

    “尹墨寒。”流韶道：“滾出去。”

    尹墨寒舒坦了，立即利落地滾了。

    洛神看著尹墨寒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認(rèn)識尹叔？”師清漪發(fā)覺洛神面色有所變化。

    “……不認(rèn)識。”洛神輕聲道。

    這是夢場。

    往昔諸見，縱然再生動，也皆為虛影。

    待一切收拾妥當(dāng)，師清漪獨(dú)自坐在門口，掰著手指在那點(diǎn)著，一張小臉滿是憂色。娘親都發(fā)話了，她自知不能不去鬼洞，可她實(shí)在怕得緊。

    洛神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挨著，看向前頭。

    流韶正在不遠(yuǎn)處與一名女子說話，似乎是在叮囑那女子什么。那女子是紅眸，口中稱呼流韶為殿下，束著長長的高馬尾，眉目清麗之中帶了幾分颯爽之感。

    尤其是那女子的脖頸處，紋了一種紅色的花，與之前花海那里的花瓣頗有幾分相似。隨著那女子呼吸之間，脖頸處的花也似微微地顫。

    那紋的花甚至還一直往她的鎖骨處延伸。

    師清漪看著對與流韶說話的那名戰(zhàn)鬼女子并不感興趣，似乎也不大認(rèn)識，收回目光來，輕輕嘆了口氣。

    洛神本來也在打量著那名脖頸紋花的戰(zhàn)鬼女子，這下聽到師清漪的低嘆，知道師清漪為什么這樣，問道：“害怕么？”

    “……嗯。”師清漪垂下頭：“我很是怕鬼的。”

    “鬼洞里當(dāng)真有鬼么？”

    “我沒見過，但是能聽見一些可怖的聲響，而且有時(shí)也有一些古怪的影子掠過去，可我又瞧不分明。”師清漪似一個(gè)小團(tuán)般瑟縮著。

    洛神沒有再吭聲。

    那脖頸紋花的戰(zhàn)鬼女子向流韶躬身行了個(gè)禮，轉(zhuǎn)身走了。

    流韶這才走了過來，蹲在師清漪面前，柔聲哄道：“瑾兒，該鍛煉了。”

    師清漪打個(gè)哆嗦，站起了身，流韶伸手將她抱起來，對洛神笑道：“我和瑾兒去鬼洞了，洛姑娘你自便，你想去何處，便去何處。”

    洛神輕輕頷首。

    等流韶抱著師清漪走遠(yuǎn)了，洛神才步履輕盈地跟上去。

    那鬼洞開在一座看上去黑漆漆的山的一側(cè)，四周似乎密集地長了不少花樹，可走近去仔細(xì)一看，洛神才發(fā)現(xiàn)那些花樹并不是活的，而是什么礦物凝結(jié)而成。這些礦物顏色各異，有青碧的，也有殷紅的，錯(cuò)落有致地往外生長，延伸成不同的形狀，遠(yuǎn)遠(yuǎn)望去仿佛是一片樹林。

    洛神站在那洞口往里瞥。

    洞口處一股子陰冷氣息撲面而來，那寒氣似乎能入了骨，再附著在上面細(xì)細(xì)叮咬一般。看著像是一個(gè)不打眼的山洞，洛神在剛邁出第一步時(shí)，就覺得像是被什么冷風(fēng)纏住了似的。

    越往里走，風(fēng)聲從一開始的細(xì)細(xì)嗚咽，變得更大了一些。

    嗚嗚。

    像是有女人和孩子抱在一起哭泣。

    咳咳。

    之后又似是孱弱老人在病榻上干咳的聲音。

    漸漸的，還有動物咆哮之聲，凄厲的哭聲，謾罵聲，甚至是梵語的誦念之聲。這鬼洞里什么都看不見，卻仿佛匯聚了世上所有的聲音，它們在里面此起彼伏，仿佛里頭有人間，有深林，有這世上任何能去的地方，涵蓋萬千。

    平常聽一兩種聲音還好，在這黑暗中聽到這么多紛雜低語的聲音匯聚，耳膜都似要磨得顫抖起來。

    洛神點(diǎn)開手機(jī)的手電光，往前探照。

    詭異的是，她明明打開了光，可那光卻像是立刻被黑暗吞噬了，她還沒看清楚這鬼洞里是個(gè)什么模樣，光就已經(jīng)消失無蹤。

    這似乎是一個(gè)無法有光存在的詭秘之地。

    師清漪小小年紀(jì)，里面一片漆黑，她又如何能撐得下去。

    洛神步伐加快，在黑暗中趕路。現(xiàn)在她無法借住照明，只能靠聽聲辨位，可是耳邊那些低語嘈雜，要聽起來也十分困難。

    洛神的手指在黑暗中動了動，似乎有什么細(xì)小的東西從她的指尖游離開去。

    她放出了紅線。

    黑暗中看不見紅線，但洛神卻能感覺到它的指引，跟著紅線快步往前走，如果遇到前面有阻隔，紅線會引導(dǎo)洛神避開，但現(xiàn)在師清漪不知道在哪個(gè)方位，她身上又沒有系著洛神的紅線，如果隔得遠(yuǎn)，是找不到蹤跡的。

    洛神只得繼續(xù)在黑暗中尋找。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洛神在那龐雜混亂的響動中捕捉到了些許小女孩抽泣的聲音。

    “娘親……娘親有鬼。”師清漪四周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見，在鬼洞里瞎走亂轉(zhuǎn)，有時(shí)候還會碰到什么冰冷濕滑的墻壁，然后撞得生疼。

    可流韶卻始終不現(xiàn)身。

    師清漪知道流韶在黑暗中，正在哪里看著她，可流韶就是不會吭聲。流韶溫柔，卻又決絕，說鍛煉她，就絕不會心軟。

    “娘親……娘親。”師清漪抽噎得越發(fā)厲害了，自己摸到了一個(gè)角落里，雙手緊緊抱著膝蓋：“娘親……還要多久？”

    流韶沒有回答她，身影縹緲無蹤。

    耳邊的嘈雜越發(fā)響得厲害，凄厲的尖叫更是此起彼伏。

    師清漪趕緊捂住耳朵，卻也抵不住那些聲音的入侵。

    直到師清漪感覺到黑暗中有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原本師清漪幾乎要嚇得炸起來，但她感覺到那只手十分溫柔，只是搭在她的肩膀上，更重要的是她聞到了空氣中隱約一股幽冷香，她心中有了種莫名的熨帖感。

    這不是她的娘親。

    可是也不是……別的才對。

    “是我。”洛神終于找到了師清漪，輕聲道。

    師清漪這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在黑暗中胡亂摸索了下，摸到洛神的身子，她感覺到洛神已經(jīng)蹲了下來似的，能摸到洛神的臉，觸感細(xì)膩冰涼。

    “……洛神。”師清漪恍恍惚惚的，撲進(jìn)洛神的懷里，抽抽搭搭地道：“有……有鬼，許多的鬼。”

    她還這么小，本來應(yīng)該是叫洛姐姐的，這時(shí)候開口卻是直呼洛神名字。

    “莫怕。”洛神緊緊抱著她，柔聲哄道：“我在這，沒有鬼會欺負(fù)你。”

    師清漪縮在洛神的懷里哭了好一陣，這才止住。她松開洛神，手碰到旁邊的墻上，感覺到那里有些什么奇怪的起伏的紋理，那些紋理似乎是凸起來，有些地方邊緣十分鋒利，她只覺得指尖驟然一疼，像是被割傷了。

    “……唔。”師清漪含糊出了個(gè)聲。

    “怎么了？”洛神看不分明，卻能感覺到師清漪的異常。

    師清漪感覺自己的手上有什么溫?zé)岬囊后w流淌下來，她只得自己出血了，忙道：“我割傷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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