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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章——塵埃落（一）

    遠處黑漆漆,        近處被探照燈照亮，霧氣游走在光與暗調和出的那片模模糊糊邊界，越發地像扭曲的蛇,        繞成了不同角度。

    這地方就像個巨大的望不到邊際棺材,        棺材里一片死寂,        連細微的呼吸都沒了,        仿佛都已成為真正的尸體。

    除了那越來越近輪椅嘎吱聲。

    直到那模糊邊界處出現了一道更為模糊坐輪椅女人影子。

    她停下來，嘎吱聲也隨之消失,        靜坐在那，如同凝固了。

    師夜然面色灰白,        朝輪椅那邊走了幾步，結果被尹青一把拉住。

    尹青紅著眼睛罵她：“師夜然你是不是瘋了！都已經是這樣了你怎么還是不清醒！”

    師夜然這才站定不動,        頗有些恍恍惚惚，祝錦云渾身發著抖，像是看見了惡鬼，祝和平趕緊扶住她。

    “……母親。”師輕寒喃喃著，就要邁開腳步。

    師清漪一腳踩在姜仇身上,        這下又往前踏了一步,        姜仇疼得臉都扭曲了，師清漪探過身扯住了師輕寒。

    師輕寒凝望著那輪椅，跟犯了癔癥似的,        又回頭戚戚然地看了師清漪一眼。

    師清漪搖了搖頭：“小姨,        你醒醒吧。”

    師輕寒下唇咬出了血痕,        嘴唇微微地顫。

    千辛萬苦跋涉而來,        不顧性命，也不過只是如同她先前所說。

    她很想再見她母親一面。

    雖然很殘忍，但師清漪還是選擇將她這希冀無情粉碎了。如果不粉碎,        也許師輕寒本身就會被殘酷現實碾成一片一片。

    師清漪道：“從頭到尾，她都在欺騙你們，利用你們，她在自己墓室里安排了替身尸，假死后就一個人舒舒服服地躲起來在幕后操控一切，你們只不過是她棋盤上眾多棋子。需要棋子沖鋒陷陣的時候，她自然對你們好言好語，叮囑許多，假死前早就布好了局，等到你們再沒有價值的時候，她便會毫不猶豫地丟棄你們。”

    師輕寒眼圈紅了，孤零零站在那，沒說話。

    “如果我沒有猜錯話，你母親，我外祖母，她和蕭家老祖宗巫寐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已經是死對頭了，兩人各有勢力，誰也贏不了誰。”

    師清漪的聲音故意拔高了些，似乎是說給隱藏在更深處其他人聽：“她們兩人都想得到傳言的那個“它”，自然就有各種明爭暗搶。為了擴充勢力，鑄造壁壘，相互抗衡，巫寐建立了蕭家，外祖母建立了師家，以前兩家表面看起來關系好，實際上不過都是假象，背地里斗得不可開支，姐，小姨，還有錦云，關于這點你們這些參與者肯定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就不用我再細說了吧？師家地下是陰陽闕，在唐代原本為發丘天官師朗所有，外祖母想必是盯上了陰陽闕這一難得好風水，這才鳩占鵲巢，占了師朗后人地盤，套了個師姓名頭。至于在什么時候占，我就不大清楚了。師家地下有明朝倒斗人的遺骸出現，也許是在明朝占，也許是元朝，或者再往前推，宋，唐，那都是有可能的。”

    此話一出，全場更是死寂。

    師輕寒低著頭。

    祝錦云發抖發得厲害。

    而師夜然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崩潰了。

    “等等！”蕭言看起來腦子都不能轉彎了：“唐宋元明？師師，你外祖母到底幾歲，我怎么就不明白了呢！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師清漪冷笑：“她為什么不能活那么久？畢竟，她根本就不是人呢，對不對，外祖母？”

    遠處那坐輪椅影子一聲不吭。

    師清漪對那影子道：“你不說話，不承認，那就讓我幫你承認。你一手建立這個師家，實際上沒一個人是師家的。他們從哪里來的？父親，母親，姐，你女兒小姨，甚至是小時候就已經被你毒死的大哥師子野，他們估計都是你在不同時間段，通過不同渠道收養，撿回來的。你將這一大片不知道出身人聚集在一起，從他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培養他們，為他們編造各種符合定位身份，灌輸理念進行洗腦，他們都是那么小的時候就跟著你，有些甚至是父母從小時候就在師家，后來就在蒙蔽的情況下結婚生子，生下子女又變成師家的一員。一代一代，你就是這么操控這些所謂師家的人，讓他們為你賣命，為你心甘情愿地做任何事！甚至為你去死！”

    師夜然面色煞白，雙拳緊握。

    尹青感覺她快要瘋了。

    師清漪幽幽看向師夜然：“姐，事到如今，你可以清醒了么？我還當你是我姐，我卻沒有這么個外祖母。你仔細想想，這些年里你和小姨他們為這輪椅上女人所做這一切，值得么？死了那么多師家的人，值得么？你們在調查的過程，偏偏就發現了這女人寫給姜叔信，信里指向神之海這里。她故意引你們來，你們就真費勁千辛萬苦地來了，她身為鬼主沒辦法進入鮫域，就利用你們這些可以進去的人替她找東西。下海之后你們肯定找了吧，結果沒找到，又有多少人死在海衛的手里？”

    師夜然沉默。

    “她縮在暗處這么玩弄你們，利用你們，踐踏你們，而你們一個個，還根本就不是師家的人，那你們所說的家族責任，這樣的說辭不覺得過于蒼白可笑么？”師清漪說到這，聲音又放低了：“我也不是師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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