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鯨吞-《山河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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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圣二年,夏六月,靖北大軍深入遼西,驍騎盡出,鋒線綿延七百里,連下三十城,殲滅余寇二十萬,攻勢如龍,氣吞萬里如虎。
與此同時,經(jīng)歷了于茫茫大海之上長達半月之久的飄泊與游弋,蕭長陵那一抹寒峻的白衣,仿若他的王旗一樣,復(fù)又赫然傲立于錦州城頭……
清晨,一輪明媚的煦日,高高升起于草原上空,曙色傾瀉而下,照亮了大半個塞外風(fēng)光;此刻……約莫正是六七月間,草長馬肥。在陽光映照之下,紅彤彤的馬群、白滾滾的羊群,仿佛兩股紅白相糅的浪潮,全數(shù)覆蓋在了這片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似閃電般涌來蕩去。
晨曦灑落,照耀漠北宮帳,穹窿高闊,莊嚴厲殺,成百上千名虎背熊腰,面容粗獷的“國阿輦斡魯朵”的柔然武士,腰佩彎刀,巍然肅立于大帳外圍,一動不動;帳內(nèi),一根根厚木撂在鐵筒里燃燒起來,炊煙裊裊騰空,竟燒出了一股濃濃的奶茶香氣,乳白色的茶香,伴著烤全羊的酥嫩,彌漫于整個大帳之中。
霎時間,偌大的宮帳內(nèi),諸如仆固宗翰、康蘇密、術(shù)虎高琪、論恐熱、沒藏守忠、萬俟步蕃等國阿輦斡魯朵的親貴大將,悉數(shù)匯聚一堂,分列坐于那張虎皮椅的兩端。
噗!
忽然,只見……那位漠然端坐于虎皮椅上,身著左祍胡服,又處在極端盛怒的草原第一名將,就這樣在一種毫無征兆的推動與促使下,將整整一羊皮袋子的馬奶酒摜在石板之上,皮袋登時迸裂,四處飛濺的酒漿,淋了站在下方的大將阿里海牙滿頭滿臉,偶有幾滴烈酒滴入眼球,幾乎快要讓他睜不開眼睛。
擴廓霍然站起身來,嘴角兀自掛著些許油汁酒漬,目中仿佛噴射出兩簇熊熊之火,似是要將這座寬敞的穹廬徹底焚毀,令其化為灰燼;眾人眼中的擴廓太師,此時正威嚴地負著雙手,寒聲怒罵。
“天殺的蕭長陵!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搶走了遼東,而我們事先卻毫無所知,這難道不可悲嗎?!還有……昔班和他手下的烏鴉欄子都是吃干飯的嗎!如此重要的軍情,為什么不及時稟告本王。”
“太師,昔班特勤的烏鴉欄子,只有一千余人,他們在密云中了靖北軍的埋伏,蘇翊足足調(diào)動了四千鐵浮屠和一萬弓弩手,我們的勇士……都是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他們沒有一個人向周軍屈服,他們沒有辱沒身為柔然勇士的榮光。”阿里海牙抹了抹臉上的酒漬,哽咽著聲音說道。
未曾料到,柔然兒郎悍不畏死的事跡,并未觸動草原第一名將的心弦,擴廓的臉上,仍是如同寒冬臘月的凜冽,沒有一絲波動,只有無止境的冷漠而已;良久,一席刻厲到骨髓深處的話語,終于從擴廓的齒間緩緩滲出。
“昔班,他算什么貨色,你們以為……本王會在乎他的一條賤命嗎!只是由于他的愚蠢和魯莽,白白斷送了我們一千多兒郎的性命。幸好他戰(zhàn)死了,否則,本王一定要親手一刀一刀割下他身上的肉。”
作為一位威震草原的領(lǐng)袖與名將,以及柔然王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方第一人,擴廓身上的冷血與決絕,超越了與他同時崛起的所有王庭新秀,甚至超越了乃父脫脫;試想一下,一個年紀輕輕便能統(tǒng)領(lǐng)國阿輦斡魯朵三十七萬勇士,坐鎮(zhèn)漠北,手握兵權(quán),高踞柔然太師之位的人,又豈是一個只知兒女情長的泛泛之輩,一個能與蕭長陵那樣一位戰(zhàn)神長期對峙的人,擴廓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眾人見狀,只覺不寒而栗。
“太師息怒。”
話音甫落,在場所有的柔然名將,紛紛回首望去,發(fā)現(xiàn)說話之人……正是擴廓太師的心腹愛將——仆固宗翰。
仆固宗翰放下酒碗。
“蕭長陵用兵,素來詭詐,又不循常規(guī),這一點太師您是再清楚不過的了。而且,屬下聽說,蕭長陵早在出兵之前,便已命大軍封鎖邊境,關(guān)閉榷場,因而……靖北軍的兵力調(diào)動,被遮掩得極好,消息未能及時傳入草原,可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遼東早就插上了蕭字王旗。”
“這都不是理由。”擴廓面無表情,口吻生硬冷淡,“主要是我們沒有料到他蕭長陵竟敢長途奔襲,把戰(zhàn)線推進到遼東腹地,將馬刀插在我們的后背。”
剎那間,穹廬之中,寂然無聲。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狂野的聲音,于一片安靜之中倏忽響起,顯得尤為突兀;乍一聽,便能分辨出來,這是草原漢子標準的洪亮嗓門。
康蘇密直直地凝望向擴廓,望著太師那張冰冷的面孔,眼中由衷騰起一抹天火,那是一種歷經(jīng)塞外飛沙才會煉就的萬丈豪情,他沉聲開口。
“太師,我們和蕭長陵打了十幾年的仗,幾乎就從來沒在他那里討到過便宜。可如今,靖北軍的大批主力,滯留遼東未歸,北境必然空虛至極,我們不妨就趁著這個機會,一鼓作氣躍過草原,殺入晉陽,端了他的老窩。”
無疑,康蘇密的這番話,激起了柔然男兒心底深處對蕭長陵的仇恨與希冀一雪前恥的渴望。
“躍過草原!”
“殺入晉陽!”
隨著康蘇密鏗鏘話語落地,席間,好幾個年富力強的柔然將領(lǐng),瞬息被引燃了燃燒的野火,他們齊齊振臂高呼,聲音盤旋于宮帳上方,久久不絕。
滿帳亢奮之際,卻淺淺飄來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冷笑,笑聲里夾雜著一絲輕蔑的嘲諷,論恐熱端起銀碗,大口喝下碗中烈酒,淡淡說道。
“這幾年,左丁盧是嘗到金蓮川的甜頭了吧。”
這本是充滿嘲諷的一句話,然而,正在興頭之上的康蘇密,卻并未聽出論恐熱的弦外之音,反而一臉得意地看向了他,似乎并不以為意。
“那還用說?!中原的土地就是肥沃,種什么長什么,要是不愿意種了,那里的草也能長得撲楞撲楞的,滿地綠油油的一片,你有多少牛羊馬匹也吃不完!太師,依我看,我們國阿輦的鐵騎,就這一樣南下,一直打到蕭長陵的王城腳下,再把北境和柔然連成一塊兒,變成一片無邊無際的大牧場,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此時此刻,擴廓尚未表態(tài),反倒是一身戎衣的論恐熱,實在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揶揄不屑,冷冷地瞟了康蘇密一眼。
“要吃羊,的確是又肥又香,可不知諸位想過沒有,我們有那么大的胃口嗎?!且不說北境的那三十多萬軍隊,就是蕭長陵人在遼東,剛剛血戰(zhàn)了一場,手上還有十萬大軍呢,旗下更是胡錕、桓欷這樣的名將,我們跟人家比足足少了近五萬兵馬,拿什么去跟人家打,就憑我們的這幾把破刀嗎!更何況,先大汗早就說過,他蕭長陵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黃羊肉,而是一頭北方的老虎,只怕到時候我們還沒有吃掉他,就被他一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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