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城中遍身綺羅者,細數無是養蠶人,家道門前陶無土,屋上草瓦三兩片。 五歲的孩子,對家能有什么印象呢?泥院子,土房子,白墻草瓦陶缸子。唯有那雨,淅淅瀝瀝,刷著墻上劃痕,地上凹溝,和心上困茫。 孫梓凱坐在屋檐下門檻上,腳尖放在雨中,而他前方幾步遠處,有一張小方桌,桌上是一只被開膛破肚的兔子,他剛剖了那死兔子,天就下雨了,他是要取那兔子體內的一味“藥”,可惜被雨泡了,沒得用了。 血水流下了木桌,淌在了泥地上,沿著溝溝壑壑,流向了門外順坡而下的小溪。 不一會兒,雨中拐角處,跑來個身影,是個女人,二十四五歲,匆匆忙忙站到了孫梓凱面前。 “小凱。”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英姨?”孫梓凱站起身來,“我爹娘不在家,回你們宗門去了不是嗎?” 女人欲言又止,似是痛苦之至,她蹲下來,將一把鑰匙放在了孫梓凱手心,而后說道:“你爹娘死了,這是他們在金屏莊的貯庫鑰匙,里面是他們攢下來的東西,就交給你了。” 女人說完后,立即起身,一番糾結掙扎模樣,眼中還含著淚。 雨聲變得更大了,可一大一小兩人一直沉默著,女人正想著跟孩子怎么解釋死亡這種殘酷之事,可孫梓凱卻開了口,帶著疑惑地語氣問道:“英姨,怎么會輪到我爹娘去死呢?” “啊?”女人有些意外,“小凱,你知道什么是死嗎?” “我知道,我今早剛殺了一只兔子,我是問,為什么會輪到我爹娘去死呢,他們不都是普通人嗎?雖然在你們宗門里待了那么久,他們不是一直都是外門偏房的人嗎?爹娘三天前走的時候告訴我們,他們是隨著那些大人物、大弟子們去做事去了,我不知道是做什么事,可就算是大事,也輪不到我爹娘這樣的小人物去死啊。” “額.....這...”女人懵了,她以為孩子會痛哭發瘋,以為孩子懵懂無知,甚至需要跟他解釋很久什么是死亡,可沒有想到,這孩子什么都懂,生生死死,連小人物這種事也看得清。“小...小凱...”女人剛要說話,忽的看到了孩子濕潤的眼眶,一滴淚珠更是從眼角滑落。 女人頓時也痛上心頭,淌下淚水,掙扎著說道:“孩子,你..你太小了,有些事等你長大再說吧。你...你怎么辦,家里還有人對吧。” 孫梓凱抹了下淚痕,語氣變得平靜,說道:“有大伯,大伯母和堂哥、堂姐,堂弟,我爹娘死了,這個房子不是我說了算了。” 女人和孩子的娘是好友,自然知道她家的情況,孫家本就窮苦,孩子的大伯母又刻薄至極,看在大伯的面上會留孩子一席之地,但孩子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了。 女人猶豫不決地說道:“要不,你跟著我吧,小凱,我養著你。” 孫梓凱仰著頭看著女人,開口道:“不用了英姨,輪到我爹娘這樣的小人物死了,你們這些小人物也一定不好過了,英姨,你好好保重吧,不用擔心我。” 女人再次感到意外,是的,她一直在觀察著四周,小心翼翼著,而她并不對孩子說的話感到反感,因為這孩子的爹就是個極開朗的人,經常把自己是小人物掛在嘴邊,安閑自在、無憂無束,孩子應該就是跟他學的,看得通透。 “可...可你...”天空開始出現雷鳴,女人憂心忡忡著。 還是孫梓凱先開了口,說道:“英姨,你快回去吧,謝謝你把這個帶給我。”他揚了揚手里的鑰匙,“這東西我大伯母不知道,沒事,我可以投奔我姑姑去。” “對哦”女人想到他確實有一個遠嫁的親姑姑,“那...那我先走,我必須要趕著日落前回去,對了,不久后,宗門應該會給你爹娘發撫恤金。” 孫梓凱平靜道:“我太小了,他們不會給我的,送給我大伯吧,他對我爹只是嘴上刻薄,其實很好的。” “好吧”女人踩著泥濘的土面,回到了雨中,忽然又被叫住了,她回過頭來,那孩子正努力擠出個笑臉,問她道:“英姨,我爹娘沒什么話留下嗎?你有沒有什么話留給我呀。” 女人鼻子一酸,忍不住崩潰流淚,顫抖地說道:“小凱,努力活著!”說罷,便跑了。 孫梓凱怔在門前許久,忽然沖了出去,跑入拐角,然夏末的雨,無情,遮住了路上人影,他忽地放聲痛哭,好在雷鳴正勁,沒人識得他的狼狽,他也沒再回那土房子里。 一個月后,金屏莊又走進了個小乞丐,門房沒嫌棄他,掌柜也沒嫌棄,畢竟他拿著莊內貯柜的鑰匙,而這孩子也沒有給他們帶來麻煩,在規定的時間內一定離開,絕不過夜。 打開柜門,里面實則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小屋,除了擁有者,任何人不允許入內。孫梓凱走了進去,吹亮了一盞燈,如他所言,他爹娘一直是外門偏房之人,修的醫術,本就規規矩矩之人,自然沒有多少存儲,這屋子幾乎被各式各樣的醫書填滿,要不就是各類雜物,錢都沒有多少,只有一把武器,生銹了的鐵刀,早就被他爹淘汰不用了。 從三歲開始識字,孫梓凱學的第一本書,就是醫書,他借著火光,又埋頭進了書堆之內。 黃昏之時,他走出貯柜,一聲不吭地往門外走去,掌柜的忽然叫住了他,說道:“喂,小子,你可以把庫里的東西賣一賣,至少讓你有個睡覺的地啊。” 他回過頭說道:“都是些書,平常人不讀的,賣不了多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