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倘若知道他要同她說這些,她是決不會來見他的。 “我真的要走了。” 宇文玦的手抓得很緊,完全不給她離開的機會。 見她不看自己,他索性扳過她的肩,逼視她。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也知道,倘若今天讓你這么走了,就算日后我攻下晉鄴,也再見不到你,對嗎?” 梁婠心下一沉,沒有否認。 宇文玦瞇起眼。 果然。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徹底離開他。 就連他們的孩子,她也不顧了。 可笑的是,他竟還抱著等她回來念頭。 宇文玦閉了閉眼,搖頭笑了下,既是這般,還等什么。 索性都言明吧。 “當日,之所以對你有所隱瞞,并非是我存心要——” 忽然一頓,又變了話鋒。 “不,我是故意的,我故意隱瞞你,可是,就算再重來一次,我還會選擇隱瞞你,只不過這次,我不會再猶豫不決,定要牢牢瞞你一輩子,永遠不會給你機會讓你知道……比起讓你離開,我寧可你恨我、怨我!” 梁婠心涼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他。 “你不必這么看我。” 宇文玦神色決絕,像是鐵了心要把自己剖開給她看。 “我知道你當日悄悄離開洛安,并非是因為介意我在洛安懲治流言的強硬手段,也不是毫不留情地一步步奪下涂陽、漣州,更不是怪我存了吞并天下的野心……你真正介意的只一件——” “別說了。” 梁婠如墜冰窖,眼底流露出懼色。 宇文玦不忍逼她,只好道:“你可以平平靜靜地同我說國事、說天下,說旁人的死活,甚至是其他人的私事、家事,卻獨獨不愿說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為何?” 梁婠咬緊牙關(guān)咽下眼淚,勉強撐著看他一眼。 “過往種種皆已逝,我早已忘懷,周君也請放手吧。” 放手? “不可能的。” 宇文玦態(tài)度堅決。 梁婠忽然有些崩潰,“是你說的不會逼我,也是你親口答應讓我走,可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在做什么?” 是。 宇文玦沒有否認。 他是說過那些話。 可那時的她,剛剛小產(chǎn),躺在床上虛弱得像一縷殘魂。 她要怎樣,他不會答應? 何況他那么說,完全是不得已,倘若不給她一個喘息、恢復的時間,強行讓她留下,她會怎樣,他心里很清楚。 他想過,最多他就一直等著她。 直到她愿意給他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當然,他也沒奢望能回到從前那樣,就算守著她想要的距離也好。 但至少還有一個機會。 日復一日的,他多點耐心并不是什么難事。 可到底是他想錯了。 哪里還有什么機會? 無論她是走是留。 心里根本就是想著要徹底與他斷了。 宇文玦微微地牽動嘴角,悲戚漫過心頭。 梁婠窺見他泛起水光的眼角,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不能再這么僵持下去。 她冷著聲:“周君到底要如何?” 宇文玦笑了:“我想要如何,你真的不知道?” 這么一句簡單的話,不知觸動了哪里,讓她的淚意來得莫名其妙。 梁婠忍了忍,強行吞咽回去。 是,她知道。 可那又如何? 他們回不去的。 她心里的那個陸修早就已經(jīng)死了。 死在齊國的三軍前。 死在她的懷里。 后來的他們,全是錯的。 就像那個小產(chǎn)的孩子,注定無法來到這個世上。 所以,她要終結(jié)這段本不該開始的感情。 離開洛安時,她就做了決定。 宇文玦嘆了口氣:“我不怕你讓我等,我就怕你連等的機會都不給我。” 梁婠垂下眼。 不是她不給他們機會,是上天沒給她機會。 宇文玦繼續(xù)道:“你真的只是因為怨恨我才要如此?” 梁婠眼眶閃著淚光,笑了一下:“難道不應該嗎?” 屋子里尤為安靜,清晰的笑聲是最鋒利的尖刀,直戳胸口。 宇文玦喉頭哽住。 午夜夢回時,他總會想起一只手。 一只從角落里伸向他的手。 纖細蒼白。 是那么絕望無助,卻又那么頑強倔強。 他澀然開口:“你是該怨恨我、討厭我,因為我就是那個見死不救、冷眼旁觀的陸太師。” 梁婠偏過頭,閉了閉眼,濃濃的屈辱與羞恥涌上來,讓她無地自容。 宇文玦喉頭發(fā)緊,頓一下,才道:“我知道你從前愿意將身心交付于我,不過是覺得我未經(jīng)前塵、不知過往,與你上輩子認識的不是一個人。” 他紅紅的眼睛深深望著她:“可你說,我們真的不是一個人嗎?” 梁婠全身猶如冰封雪覆,只有灼燙的眼淚,從眼眶大顆大顆地砸下來。 “你能接受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卻不能接受知悉過往的我……難道你真的以為只要離開,就能當我們之間什么都沒發(fā)生嗎?” 他通紅的眼霧氣蒙蒙,嗓音啞滯破碎。 “為何明明他同我一樣,你卻寧可信他,也不肯信我,為什么?” 梁婠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就這么被他無情地扒下一層層偽裝,將最深處的難堪一縷不掛暴露在兩人面前。 是。 他沒說錯。 她找盡一切理由,看起來是那樣冠冕堂皇,實際卻故意遺漏最重要的一點。 這么迫不及待地逃離他,豈止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她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 若擱在以前,她尚可以心安理得地說,陸修是陸修,陸太師是陸太師,他們不是一個人。 可晉鄴酒肆再見之后呢? 她要如何坦然接受自己將身心交付給一個本該怨怪的人,尤其還在他曾親眼目睹過她的那些不堪過往后? 她根本不敢回想。 每一次,她擁抱、親吻的身體里,還藏著那個叫她心存芥蒂的陸太師。 她要如何假裝若無其事? 她完全不敢想,在那樣幸福和快樂的時候,與她親密無間的身體里,那顆跳動的心,可曾有一刻生出過異樣的想法? 是不屑、輕視、鄙夷……還是旁的什么? 僅僅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都會叫她呼吸不上來。 在他隱瞞、遮掩的背后,他又是否會像看傻子似地看她? 他會不會本就帶了一些嘲笑、玩弄之心? 單是想一想,都覺得心像是被誰在無情地撕扯著,鮮血淋漓地疼。 她又如何能什么都不想? 當純粹的感情變得不再純粹,再繼續(xù)下去,會怎樣? 她曾經(jīng)信誓旦旦,自稱決不會再對任何男子動心,更不會因男子累及自身。 可她不但沒有做到,還不惜以命相護,甚至愿意生死同赴。 換作一個不相干的人也罷。 可偏偏是他。 帶著過往一切記憶的他。 她是恨他,可她更恨自己。 明知真相,她卻自欺欺人地將一個完整的人,在心中拆分成兩個,然后惦念著一個,怨恨著另一個。 如此。 她何止是背棄了當初的自己? 事到如今,她只想帶著最后一點自尊遠離,給曾經(jīng)付出過的真心一點體面。 可他卻一再逼迫她。 非要挑破,與她說透。 也許她就是個怯懦的人。 梁婠抹干眼淚,深吸一口氣,才抬頭:“是,你說的都沒錯,過往發(fā)生的事,我無力改變。起初,我也確實是在意那些……可如今,我真的只想遠離你,否則只要看到你,就會不斷的讓我想起那些過往,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信不信,只有想與不想。” 如此直白的話,聽在耳里,全然不是滋味兒。 宇文玦面上失了色,只覺得心冷。 “只想遠離我?” 梁婠有些疲憊往下咽了咽眼淚,沒有回答,只道:“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你做你的皇帝,我當我的太后,若是有朝一日你能統(tǒng)一天下,還萬民一個太平,也不枉重活一世。” 現(xiàn)在,她是可以同過去和解。 卻沒法再坦然地繼續(xù)愛他、同他在一起。 “這樣好?” 眼淚干了后,臉上緊繃繃的,梁婠勉強笑了下。 “是啊,這些日子我想得很清楚,你知道我曾經(jīng)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余生,我只想要自在安寧,希望你能成全。” 目光相對的一瞬,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 或許有些事,自他醒來的那刻起就已注定。 他忽地一笑,頹然松開手,后退一步,雙眼又濕又紅:“……我想你定是寧可我從未醒過來吧?” 梁婠心臟猛地一縮,尖銳地疼。 他那樣驕傲的人卻說出這么沮喪的話。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