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折枝(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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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翌日是個大晴天。
宋老夫人早早派人到臨月閣,想著接宋令枝過去金明寺。
出門前,宋令枝先去了碧玉軒,給母親請安。
碧玉軒靜悄無人耳語,偶有颯颯風聲掠過。
暖閣正面設兩丈多高的多寶架,茶槅上擺著一洋漆小茶盤,一旁的海棠花盆點著宣石。
紅木座錯金銀獸耳銅熏香爐上焚著藏香,裊裊香氣縈繞。
秋雁和白芷一改往日的多言,只垂手靜靜侍立在宋令枝身后。
半晌,方有人掀開松石綠猩猩氈簾,卻是姜氏身邊的小丫鬟春桃。
福身請安,春桃聲音輕輕,似怕擾了碧玉軒的安靜:“姑娘還請回罷,夫人身上不適,恐沾染上人,今日就不見姑娘了。”
這話道得委婉,顯然不是她那位母親的原話。
宋令枝聞言也不戳穿,只點頭頷首:“有勞春桃姐姐了,代我向母親問聲好。”
春桃一怔,片刻方笑道:“姑娘客氣了。”
雪天路滑,皚皚白雪如銀裝素裹,宋令枝披著羽緞對衿褂子,腳上踩著一雙楊妃色羊皮小靴,高坐在竹椅轎上。
天又洋洋灑灑飄著雪珠子。
秋雁打著傘,簇擁著宋令枝往前走,待離了碧玉軒,方彎唇笑道:“姑娘如今真真是大了,方才在碧玉軒,奴婢還擔心姑娘會生氣。”
宋令枝嗓音懶懶,如白玉無瑕的臉上染上些許倦意:“我有什么好氣的。”
不過是在碧玉軒空等了半個多時辰。
前世她和沈硯成親后,這種事倒是多了去。
就連大婚之夜。
掌心的手爐滾燙,宋令枝卻半點也感覺不到暖意,只覺得手腳冰冷,似墜入臘月寒湖。
那夜拜堂后,沈硯只身回了書房,徒留宋令枝一人在新房。
長夜漫漫,寒風入骨,案幾上的龍鳳紅燭燃了整整一夜,直至最后一寸紅燭燃盡,晨光微露,宮人端著沐盆盥漱之物進房,宋令枝還是沒等來沈硯。
她的紅蓋頭,還是自己掀的。
滿屋的宮人垂手侍立,靜默不語。
宋令枝如坐針氈,手中的絲帕緊攥成團。沈硯雖未在她屋中留宿,然宮中的慣例,那榻上的白帕子卻是需遞上去的。
光潔如雪的白帕子齊整置放在漆木盒中,宋令枝臉一陣紅一陣白,只覺得耳根子都紅透了。
眼見那嬤嬤帶著宮人退出屋,宋令枝忍不住,上前多問了一句,沈硯何時歸家。
彼時的天也如今日這般,雪簌簌飄落,如搓棉扯絮一般。
老嬤嬤逆著光立在門口,滿是皺紋的一張臉抬起,輕描淡寫往榻上的宋令枝瞥去。
那目光,有不屑,有鄙夷,像是在嘲諷宋令枝的不自量力。
老嬤嬤轉身,揚長而去,沒留下任何只言片語。
槅扇木門在宋令枝眼前緩緩闔上,最后一道光影也隨之在她臉上消失。
那老嬤嬤直接無視了宋令枝。
那時沈硯還是三皇子,她也不過是夫人。只她這個夫人,過得卻比府中下人還不如。
那之后三個月,沈硯未踏入她院落半步,宋令枝也淪為京中最大的笑柄。
每每入宮赴宴,宋令枝皆猶如芒刺在背坐立難安,怎么躲,那些閑言碎語還是會傳至她耳中。再后來,宋令枝越性裝病,不再赴宴。
往事如影隨形,似眼前這一場了無邊際的冬雪。
油紙傘擋住了窸窣雪珠子,竹椅轎拐過花障,展眼已過二門。
七寶香車靜靜佇立在雪地中,丫鬟婆子垂手侍立在馬車外,瞧見宋令枝,忙忙掀開松綠車簾,口中喊道:“姑娘來了。”
知宋令枝畏冷,車內早早置下暖炭,軟簾掀起,暖意裹挾著花香,迎面撲來。仔細看,方發現那官窯美人瓢內還供著數枝梅花。
宋老夫人端坐在車內,笑著摟宋令枝入懷:“外面冷,快進來。可是瞧過你母親了?”
宋令枝輕聲:“母親身子欠安,說過些日子好些,再給祖母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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