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霉雨-《我的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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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節(jié),河面上下著蒙蒙細(xì)雨,沒心思欣賞纏綿的美麗,整整下了幾天幾夜,可把李和一家子糟心壞了。空氣濕度大悶熱,衣物很容易發(fā)霉,鄉(xiāng)里人也叫“霉雨”。
每天面對嘀嘀嗒嗒的雨水,好像永遠下不停。天天帶著一股霉味。
沒有丁香一樣的姑娘,撐著油紙傘,彷徨在悠長的雨巷里,曼妙身影,美輪美奐。
現(xiàn)實就是土路泥濘不堪,出門渾身都是泥巴。下雨家里可就沒法收黃鱔了,運不出去,不管是板車還是驢車,這路到處是稀泥窩。
沒辦法只得在鎮(zhèn)上洪水河的橋頭收起了黃鱔,靠河邊,每天下午5點開始收兩個小時,附近村子里朝這邊送黃鱔的越發(fā)多了起來,每天照樣忙的要死。
現(xiàn)在每天現(xiàn)款現(xiàn)結(jié),李隆挎著特意省城買的小牛皮包,鼓囊囊的招搖,這階段的歷練,以往的青澀倒是越發(fā)少了。不過李隆最近陷入了單相思,每天都送黃鱔過來的一個姑娘,讓李隆魂不守舍,這是個在外面跟異性多說話都要臉紅的年代。
李隆確實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當(dāng)種子不經(jīng)意掉進他心里生根發(fā)芽的時候,開始每天關(guān)注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當(dāng)然是裝作不經(jīng)意,擔(dān)心太刻意,其實很在意這樣一天天繼續(xù)著,這甜蜜的負(fù)擔(dān),偶爾說上句話也會開心半天,腦海里都是那個人的事情,這感情,總是沒有來由的,好像瞬間就萌生了,然后就細(xì)細(xì)密密地生長起來,像地里的蒜苗一樣,前幾日還光禿禿的啥也沒有,某一天就長出小苗,不注意它,過些日子就噌噌地長起來了,看著多開心啊。
有一次李和還特意看了一眼這小姑娘,腳穿一雙土的不能再土的褪色的黑布鞋,身穿一件不太合身的藏藍襯衫,頭上還像模像樣地圍著一塊黑色方頭巾,這長相倒是也算拔尖,身形曲線有致,小臉清秀。皮膚倒是不算白,關(guān)鍵這年頭農(nóng)村不管是婦女還是小姑娘,都沒白的,一到農(nóng)忙季節(jié)大隊民兵連長就組織青年去打杷訓(xùn)練,大隊團支部書記就組織團員開會學(xué)習(xí),于是女人就成了種田的主力。
可憐生在這年月的姑娘,她們白天頂著炎熱的天割谷,晚上披著星星在田里扯秧,天熱蚊叮蟲咬。這時沒農(nóng)藥化肥禍害,不光黃鱔泥鰍多,田里螞蟥蛇也多,腳桿子上脹得放亮的螞蟥一抓一把,扯秧的經(jīng)常把蛇抓在手里,苦真是沒法說,沒吃沒穿沒柴燒,許多的姑娘實在是受不了這份罪,有一種生不如死的念頭。
于是經(jīng)常聽說某灣淹死幾個,某大隊姑娘上吊自殺這樣的傳聞。
婦女頂半邊天,其實真正的半邊天,農(nóng)村兩口人一吵架,女人就跟男人嚷‘我一輩子跟在你屁股吃苦’,男人通常喃喃不支聲了。
所以李和這活了兩輩子,見識了王玉蘭,李梅受過的苦,對他們是真正的敬重和心酸。
處在朦朧戀愛階段的小boy,平時瞧著挺要強的一人,一旦陷入單相思,就會不自覺把自己位置擺低,拼命的想著改變自己去朝喜歡的人靠攏,做出許多令正常人匪夷所思的事,做的那些的事,在旁人眼里無疑就是在犯.賤。
李和倒是不會管這些,只要不是上輩子那個張妮,弟弟找誰做媳婦,只有人品正,其他都不會太在意。
李和每天帶著大壯和李隆蹲在橋頭收黃鱔,收完后,也不回家了,就直接找路邊攤吃點蔥油餅子或者涼面,至于飯店,有糧票嗎?沒有,那就只能這么湊合了。至于老爺子和兩個叔叔,來的早點偶爾會幫著帶點飯,下雨路上會更不好走,晚上又沒月光,只能趁著天沒黑就開始出發(fā)了。有時到的早了,水產(chǎn)公司沒人,就需要在那邊等到凌晨2點,有時財務(wù)室的人來的更晚,就需要等到凌晨4點,更是苦不堪言。
李和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束,一雙解放鞋裹滿泥。再看看那件卡其布上衣,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臟不啦唧的像只破麻袋套在身上,怎么也拉不平的皺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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