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王夫人被趙姨娘噎得好一陣天旋地轉,此時也沒了往日體面,禁不住破口大罵道:“騷蹄子,給我滾出去!” “太太,我又不曾說——” “滾?。 蓖醴蛉税l了瘋一般嚷道:“給我打出去!” 左右陪房婆子當即上前,掄起巴掌來噼啪亂打。趙姨娘吃疼,一邊廂‘誒唷誒唷’慘叫,一邊廂兀自辯駁道:“太太不公啊!往日環兒犯了錯太太是如何說的?都是賈家的哥兒,怎么到了寶玉這兒規矩就不管用了……誒唷,你再打,我讓探春也打回來!” 兩個婆子哪里肯聽?只一邊廂掄著巴掌,一邊廂推搡不已。趙姨娘忙于招架,出得門來一不留神腳下一空,徑直自臺階上跌落。 那兩個婆子還要再打,忽而聽得遠處嚷道:“住手!” 抬眼便見探春、惜春氣勢洶洶快步而來。 趙姨娘捂著一張腫臉扭頭觀量,眼見是探春來了,頓時得了主心骨,哭喪道:“乖女兒,快給我做主?。 ? 探春示意侍書、翠墨去扶趙姨娘,瞥向周瑞家的與張若錦家的,強忍著怒火問道:“怎么敢打姨娘?” 周瑞家的慌忙屈身一福道:“回三姑娘話,可不是奴才要打的,是方才姨娘觸怒了太太,太太吩咐奴才打的?!? 就聽趙姨娘扯著嗓子叫道:“太太打的不對,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怎么就成了錯兒?” 探春聰慧,一琢磨便是趙姨娘嘴欠這才惹來一通打。當下心累之余,扭頭吩咐兩個丫鬟先行將趙姨娘攙扶回房,轉頭乜斜兩個婆子一眼,這才一言不發進得內中。 探春、惜春上前問過了王夫人情形,得知并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又說方才見了寶玉與妙玉廝混在一處。 王夫人聽罷略略頷首,吩咐道:“誰不知那是個魔星?我也不求著他多懂事兒,只求著不出事兒就好。罷了,今兒先隨他去吧,來日總要好生管教了。探丫頭,家中亂成一團,你與鳳哥兒好生管束了。但有那背后嚼舌的小人,只管亂棍打死了賬,事后我去與老太太說話?!? 鳳姐兒與探春應下,隨即告辭而出。 待出得院兒來,探春吩咐丫鬟先行將惜春送回,自己個兒則與鳳姐兒并肩而行,問道:“鳳姐姐,方才太太那吩咐……” 鳳姐兒道:“我看不過是氣話,三妹妹不用多理會。這會子家里亂成一團,哪里還管得了人背后嚼舌?我看太太也無大礙,說不得過會子就反悔了也說不定?!? 探春說道:“那便聽鳳姐姐的?!? 鳳姐兒笑著乜斜其一眼,嗔道:“你倒學了個滑頭。” 探春苦笑道:“鳳姐姐寬宥,我若不滑頭,還能如何呢?” 王夫人吩咐立威,卻是個得罪人的活計,探春方才將家務理順了,哪里肯亂棍打死人?王夫人來日推說不過是氣話,老太太不能耐她何,只怕來日定會埋怨探春與鳳姐兒。 探春拿鳳姐兒做擋箭牌,鳳姐兒自是不當回事兒,她情知這個小姑子夾縫里做人,素來都是左右為難。 因是便說道:“我若不心疼你,還能讓你得了話柄?罷了,你快去巡視吧,我先去瞧瞧老太太。也不知你二哥這會子回沒回來?!? 說話間二人到得鳳姐兒院兒左近,迎面便見大丫鬟琥珀匆匆而來,瞥見二人趕忙屈身一福道:“二奶奶、三姑娘,前頭傳話,說是二爺領著林姑娘的女官衛嬤嬤回來了?!? “哦?”鳳姐兒與探春對視一眼,思忖道:“林妹妹怎地沒回來?罷了,先去聽聽衛女官說些什么吧。”轉頭又吩咐平兒:“伱去知會太太一聲兒?!? 平兒應下,緊忙轉身又往王夫人院兒來。 卻說先前鳳姐兒與探春離去,這房中便只剩下了王夫人、薛姨媽與寶釵。 事到如今,那通靈寶玉是真是假自然不言自明。玉碎了,偏生寶玉癲狂了一陣兒又去尋那妙玉膩歪,怎么看也不像是命根子的樣兒。 方才王夫人被賈母徑直掀了臉皮,往后還不知以如何面目見人呢。王夫人如此,薛姨媽與寶釵又何嘗不是如此? 金玉良緣啊,連那玉都是假的,那金鎖又怎么可能真的起來? 眼前雖不曾有人提及,可說不得背后嚼舌,那薛家就成了笑話。薛姨媽越想越氣,禁不住說道:“都怪那儉哥兒!” 王夫人嘆息道:“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也不瞞妹妹,黛玉自蘇州回返時,帶了些銀錢。當日修建大觀園銀錢不足數,我便請示了老太太,挪用了一些。如今黛玉指婚給了儉哥兒,這銀子——” 薛姨媽為難道:“姐姐,不知差了多少銀子?” “這……也不曾詳細點算,大抵十萬兩是有的?!? 83中文網最新地址 薛姨媽瞠目:“多少?”不待王夫人開口,薛姨媽就抱屈道:“姐姐也知我家如今一年不如一年,皇商底子沒了,四下營生沒了庇護,那掌柜又多是奸滑的,當日若不是將營生發賣了,如今說不得還要大饑荒呢。 先前姐姐借去了五萬兩,這會子我哪里還有這般多銀錢?” 王夫人道:“我也知你不易,”說話間看向寶姐姐道:“你什么心思我能不知?如今實在遇到難處了,這窟窿說不得就要添上。來日等寶釵過了門,我上了年歲還不是由著寶釵來掌家?” 聽得王夫人總算吐了口,薛姨媽卻思了半晌,搖頭道:“姐姐,實在挪騰不出?!? 王夫人就道:“你那兒媳不是還有不少嫁妝?” “嚇!”薛姨媽道:“那夏金桂豈是個省心的?此前挪騰了一些,她足足鬧騰了數月,連文龍的侍妾碧蓮都給打了個半死,如今還靠著人參來吊命。若再挪騰銀錢,說不得我與寶釵都被她還作死了!” 寶釵在一旁道:“姨娘也別急,儉四哥家資千萬,何曾看得上這點兒銀錢?姨娘與儉四哥好生商議了,說不得此事還有緩和的余地。” 王夫人只一個勁兒搖頭道:“那姓李的是個小肚雞腸的,心下老早就恨死了我,如今得了把柄,哪里肯善罷甘休?” 薛姨媽就道:“老太太也松了口,我看姐姐不妨與老太太商議商議?!? 王夫人又是搖頭不已。方才那情形,賈母顯是對她與寶玉生了厭嫌,不然怎會說出那般話來? 若去求肯老太太,說不得老太太會任憑姓李的磋磨她一番,臨了方才會出面做好人。 此事,寶釵忽而說道:“素日里也不曾聽林妹妹提起隨行的銀子,沒準兒儉四哥并不知此事呢?” 王夫人道:“寶釵如何這會子還不明白?大姑娘如今為賢德妃,咱們家又是公府,圣人下旨賜婚,總要給一些顏面。此番卻不漏風聲,猝然下旨,說不得當日林如海所上奏疏求肯的便是將黛玉嫁與姓李的。 姓李的又去了幾回揚州,以林如海的性子,又怎會不告知內中詳情?” 薛姨媽與寶釵對視一眼,頓時沒了主意。 王夫人扶著額頭嘆息道:“為今之計,只有一口咬死了錯在姓李的與黛玉身上,如此才可拖延一二?!? 正待此時,彩云快步入內回話道:“太太,平兒姑娘說,璉二爺領著林姑娘身邊兒的衛嬤嬤來家了?!? 王夫人撐起身形來道:“這會子也顧不得臉面了,先看看那女官說些什么?!? …………………………………………………… 馬車轔轔而行,車中李惟儉思量著過會子如何與賈家分說。這賜婚一事,背后緣由怕是要他自己個兒背下了,不好推脫在林如海身上。 一則賈母與黛玉祖孫情深,不好因此鬧得生分了;二則,老太太又是個明事理的,就算李惟儉甘愿認下,想來老太太過后也能思忖出緣由。 正思量著,忽而聽得馬蹄聲漸近,繼而丁如峰的聲音傳來道:“老爺,王家兄弟情形,小的尋人掃聽出一樁事來?!? 李惟儉吩咐道:“進來說話?!? “是?!瘪R車一沉,繼而簾櫳挑開,丁如松躬身入得內中,再一旁落座了說道:“老爺可知慧紋?” “慧紋?” 丁如峰道:“又名慧繡,說是二十年前姑蘇有個叫慧娘的女子,因她亦是書香宦門之家,原精于書畫,不過偶然繡一兩件針線作耍,并非市賣之物。 凡所繡之花卉,皆仿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從雅,本來非一味濃艷匠工可比。 每一枝花側,皆用古人題此花之舊句,或詩或歌不一,皆用黑絨繡出草字來,且字跡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筆草無異,亦不比市繡字跡,板強可恨。 此女不仗此技獲利,所以天下雖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貴之家,無此物者甚多,當今便稱為“慧繡”。 偏這慧娘命夭,十八歲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凡所有之家,縱有一兩件,皆珍藏不用。有那一干翰林文魔先生們,因深惜“慧繡”之佳,便說這“繡”字不能盡其妙,這樣筆跡說一“繡”字,反似乎唐突了,大家商議了,將“繡”字便隱去,換了一個“紋”字,所以如今都稱為“慧紋”?!? 李惟儉笑道:“哪里學的舌?此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怪模怪樣?!? 丁如峰道:“小的誦讀了好半晌方才記下?!鳖D了頓,說起正事道:“說城南有一孫家,早年便得了慧紋炕屏,等閑不舍得與客人觀量,非得是貴客才會展示一二。孫家子弟浪蕩,不知如何與王、王仁結識了,這二人聽聞孫家有慧紋炕屏,便要強索。 孫家不肯,王便與推官傅試勾連,胡亂尋了個罪名,將孫家之主關押在牢,其后這二人又上門威逼,這才將那炕屏強索了去?!? 怎么這里頭還有傅試的事兒?李惟儉聽著蹙眉不已。 丁如峰又道:“那孫家主出得樊籠,聽聞炕屏到底被強索了去,頓時氣得纏綿病榻,不多時便一命嗚呼。如今孫家小女兒為父鳴冤,聽說臘月里攔了推官車架,那新任推官畏懼王家聲勢,因是只說查無實據,將孫家女打發了回去。如今又有衙役每日家盯著此女,防著其敲登聞鼓?!? 李惟儉右手輕輕敲擊車廂,過得須臾才道:“打發人看好了孫家女,聽說王子騰這幾日便要離京,只等王子騰一走,咱們就給王家上上眼藥。” “是?!?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