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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賈母沉吟遐思,黛玉只是垂著螓首不言語。
賈母思量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默然將玉墜遞還黛玉,強笑道:“可憐如海一片心思,玉兒戴好了。”
黛玉應(yīng)下,心下古怪。這玉墜可是李惟儉送的,偏生被外祖母誤會成了父親。仔細想來,儉四哥待自己的確如兄如父,又如……她趕忙止住念頭。
賈母這會子心下愈發(fā)煩亂,只覺中了王夫人的詭計,起身道:“玉兒,你在瀟湘館住的如何?許久不去看過,正好我也去轉(zhuǎn)轉(zhuǎn)。”
黛玉緊忙應(yīng)下,大丫鬟鴛鴦張羅著抬軟轎來,賈母卻擺手拒絕,只拄了拐杖,任憑黛玉攙扶著,往大觀園而去。
夏初時節(jié),大觀園里草木繁盛,這一老一少前頭走著,丫鬟婆子自是跟在后頭。方才到得沁芳亭,忽而便聽南面翠嶂處有童聲呼喝道:“賊子哪里逃,看箭!”
賈母扭頭看去,便見那怪石上立著一十來歲少年,手中一張軟弓好似滿月,一襲青衫迎風(fēng)獵獵,星眸凝視,霎時間箭出如流星,直將小鹿、孔雀、仙鶴、貓兒射得四下亂竄而去。
賈母心頭恍惚,隱約窺得少年好似已故的老國公,仔細端詳,又覺更似那死去的孫兒賈珠。
鴛鴦見賈母臉上變色,以為老太太是擔心,當即出言道:“蘭哥兒慢些,仔細摔了跤!”
聞聽此言,賈母終于看清,那怪石上的少年不是旁人,乃是自己的重孫兒賈蘭。
“蘭哥兒?”
賈蘭瞥見賈母等一行人,縱身便從怪石上跳下,遙遙喊了聲‘老祖宗’,隨即邁步跨過花叢,任憑身上沾染了落花、翠葉,提著軟弓恭恭敬敬到了近前躬身施禮。
眼見賈蘭滿頭滿臉的汗水,賈母趕忙招呼鴛鴦:“快給哥兒擦擦,仔細傷了風(fēng)。”
賈蘭笑道:“多謝老祖宗。”說著搶過鴛鴦的帕子,胡亂抹了下,又見帕子臟了,便道:“帕子臟了,回頭兒我洗干凈了再還你。”
鴛鴦道:“臟就臟了,還能勞動蘭哥兒不成?快拿回來吧。”
賈蘭這才將帕子還了,賈母看著少年,面上不禁又緩和了幾分,笑問:“蘭哥兒怎么在園子里耍頑?”
賈蘭便道:“回老祖宗,今兒先生外出訪友,放了我一日假。”
賈母頓時笑道:“好好,是個知道長進的。你娘素日里催逼太過,我也勸過一回,說你年歲太小,不好讀書傷了身子骨。”
賈蘭便笑道:“四舅舅也是這般說的,四舅舅還讓我得空習(xí)練武藝,也好強身健體。”
鴛鴦便笑道:“老太太您瞧,這蘭哥兒允文允武的,來日啊,一準兒有出息。”
那賈蘭卻赧然笑道:“這話就過了,四舅舅說過,如今打戰(zhàn)極少用貼身肉搏,多是遠遠放銃定了勝負,方才用刀槍追殺。我這武藝,不過是耍頑做戲罷了。”
知上進,又謙和有禮,賈母心下愈發(fā)熨帖。本道寶玉是銜玉而生,天生有福氣的。如今再看……又哪里比得上眼前的賈蘭?
賈母聞言道:“得空多往你舅舅府上走動著,你舅舅這般年紀有如此能為,但凡你能學(xué)了三成,往后就是大本事!”
賈蘭拱手應(yīng)允,又自嘲道:“四舅舅可是財神,我再如何只怕也比不過。”
眼見賈蘭有些拘束,賈母便樂呵呵道:“罷了,也不用你守著我,快去耍頑吧。”
賈蘭應(yīng)下,這才提著軟弓樂顛顛又去追鹿、兔、貓兒去了。
賈母瞧著賈蘭遠去,方才移步過橋,又叫過鴛鴦問道:“蘭哥兒身邊怎么不見使喚人?算算十來歲年紀,可派下丫頭了?”
鴛鴦忙道:“回老太太,蘭哥兒身邊兒如今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又有四個小廝聽用。只是大奶奶不喜蘭哥兒嬌慣了,在家中從不肯讓人跟著。”
賈母又頷首道:“珠哥兒媳婦是個有心的。我看這孩子瘋頑了一身汗,伱去廚房吩咐下,給蘭哥兒準備個蓮蓬湯、綠豆湯消暑。”
鴛鴦應(yīng)下,叫過個小丫鬟吩咐了。
轉(zhuǎn)過翠煙橋,瀟湘館近在眼前,一行人方才到院兒里,那鸚鵡瞥見黛玉,便撲棱著翅膀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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