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相思樹上掛離索-《紅樓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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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了,賈母端坐榻上蹙眉沉思,鴛鴦湊過來為其揉捏,低聲道:“老太太,要我看,怕是果如老太太所想。林姑爺,也是不放心呢。”
賈母抱怨道:“有我在,還能照看不好玉兒?如海太過多心了。”
鴛鴦欲言又止,賈母自己卻思忖分明了,嘆息道:“是了,我上了年歲,有今天沒明日的,說不得什么時候就下去尋老國公了,也無怪如海不放心。”
有她在,自是沒人敢對寶玉、黛玉的婚事置喙,可若她死了,兒媳王夫人又不是個省心的,沒婚書也就罷了,有婚書在,說不得會生生將玉兒養(yǎng)死了事!還是如海考慮的周到,圣人賜婚,給王夫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違逆!
鴛鴦緊忙出言勸慰,賈母卻笑道:“我這般年歲,生老病死本就尋常,早就想開了。那就這般,料想等玉兒斬衰,這賜婚的旨意就下了。”
鴛鴦就道:“大姑娘如今是賢德妃,往后說不得就是貴妃了。寶二爺來日就是國舅老爺,圣人賜婚,自是一番體面。”
賈母當(dāng)即大笑不已,心下不由得生出希冀,只盼著早點(diǎn)兒看到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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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廂,賈璉見過眾人,方才回返家中。王熙鳳這些時日繁忙不已,聽聞賈璉歸來,忙不迭抽空接待。
夫妻二人隔著炕桌對坐,因左右并無外人,這說話就少了些禁忌。王熙鳳戲稱賈璉是‘國舅老爺’,待其過問家中事宜,這才將家中大事小情一一說了。又說前番打理寧國府,多有不周到的地方,煩請賈璉回頭兒見了賈珍道個惱。
正說著,只聽外間有人說話,鳳姐便問:“是誰?”
平兒進(jìn)來回道:“姨太太打發(fā)了碧蓮妹子來問我一句話,我已經(jīng)說了,打發(fā)她回去了。”
賈璉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見姨媽去,不防和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子撞了個對面,生得好齊整模樣。我疑惑咱家并無此人,說話時因問姨媽,誰知是新買的丫頭,名叫碧蓮的,竟與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開了臉,越發(fā)出挑得標(biāo)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
鳳姐道:“噯!往蘇杭走了一趟回來,也該見些世面了,還是這么眼饞肚飽的。你要愛她,不值什么,我去拿平兒換了她來如何?那碧蓮本是外城老學(xué)究家的女兒,家里造了難,便在路邊兒插了稻草。薛老大見獵心喜,拋費(fèi)了三百兩銀子買了來,與姨太太打了好些時日官司,這才擺酒納妾。”
語未了,二門上小廝傳報︰“老爺在大書房等二爺呢。”賈璉聽了,忙忙整衣出去。
待賈璉一走,王熙鳳這才問平兒:“方才姨媽有事兒?巴巴的打發(fā)碧蓮來?”
平兒笑道:“哪兒來的碧蓮?不過是借她扯個謊。來旺嫂子愈發(fā)沒個乘算——”她湊近壓低聲音道:“——那暖棚營生結(jié)算了一遭,早不來、晚不來,偏趕上二爺在家她卻送這個來了。幸虧我撞見了,不然來旺嫂子進(jìn)來提及此事,二爺定會追問多少銀錢。倒是只怕就瞞不住了。”
頓了頓,又道:“我們二爺那脾氣,油鍋里的錢還要找出來花呢,聽見奶奶有了這個體己,他還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趕著接了過來,叫我說了她兩句,誰知奶奶偏聽見了問我,我就撒謊說碧蓮來了。”
鳳姐聽了,三角鳳眼乜斜笑道:“我說呢,姨媽知道你二爺來了,忽喇巴的反打發(fā)個房里人來了?原來你這蹄子肏鬼。”頓了頓,追問道:“有多少?”
平兒壓低聲音附耳說了,鳳姐兒頓時面上一怔,隨即大喜道:“還有這般多?”
平兒就道:“來旺嫂子說了,咱們量大又便宜,不少勛貴人家都長期定了,如今散在外頭的還不到一成,又是現(xiàn)錢結(jié)算,可不就這么多?”
鳳姐兒暗暗謀算,思忖著說道:“這般說來,這一冬就能將我那嫁妝贖回來。”
平兒忙道:“不止,奶奶莫忘了人參果,那才是大頭兒。”
鳳姐兒頓時眉開眼笑,道:“好好好,今兒不得空,你回頭兒讓來旺媳婦明兒一早來尋我。這事兒操辦好了,俱有賞賜!”
那暖棚營生里外里砸進(jìn)去十二萬兩,李惟儉說三年回本,先前王熙鳳還道這般低價只怕要拖延個一、二年,如今算算,所得出息竟不必原先預(yù)計的少。且人家儉兄弟有言在先,后續(xù)依舊二一添作五,那五萬兩只當(dāng)是王熙鳳借的,什么時候還都成,不算利錢。
王熙鳳本就貪戀權(quán)勢,這會子豪氣頓生,只覺從前囿于府中,每日家算計那些雞毛蒜皮的小錢,計較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兒,實(shí)在沒意趣的緊!
管家媳婦兒說著再威風(fēng),還要看太太與老太太臉色行事,哪兒有自己個兒操持營生來的爽利?
所謂胸懷天地心自寬,說的便是鳳姐兒此時情狀。
主仆二人又謀算一番,遲遲不見賈璉回返,王熙鳳便打發(fā)丫鬟去尋。須臾丫鬟來報,說是璉二爺這會子還在老爺外書房,便是大老爺與珍大爺也在。
王熙鳳心下納罕:“莫非有事兒不成?”
卻如王熙鳳所料,賈家爺們兒齊聚,果然是有事兒。
此時賈政外書房里,大老爺賈赦侃侃而談,說道:“當(dāng)今自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盡孝意,因見宮里嬪妃才人等皆是入宮多年,以致拋離父母音容,豈有不思想之理?
在兒女思想父母,是分所應(yīng)當(dāng)。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兒女,竟不能一見,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錮,不能使其遂天倫之愿,亦大傷天和之事。
故啟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準(zhǔn)其椒房眷屬入宮請候看視。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贊當(dāng)今至孝純?nèi)剩w天格物。
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說椒房眷屬入宮,未免有國體儀制,母女尚不能愜懷。竟大開方便之恩,特降諭諸椒房貴戚,除二六日入宮之恩外,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蹕關(guān)防之處,不妨啟請內(nèi)廷鸞輿入其私第,庶可略盡骨肉私情、天倫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誰不踴躍感戴!現(xiàn)今周貴人的父親已在家里動了工了,修蓋省親別院呢。又有吳貴妃的父親吳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頓了頓,賈赦瞥向賈政:“依我看,咱們家也不能太遲了。”
榮國府省親,這修建省親別墅自是榮國府出銀子。況且先前秦可卿的喪事大肆操辦一番,如今寧國府也虧空得緊,實(shí)在支應(yīng)不出銀錢。因是賈珍事不關(guān)己,只打太平拳道:“赦大叔所言有禮,倘若咱們家遲了,豈不讓外人小瞧了?”
賈政沉吟著頷首:“這是應(yīng)有之理,只是這修別墅要拋費(fèi)多少?公中銀錢也不知夠不夠支應(yīng)的。”
賈赦頓時來了精神,如數(shù)家珍道:“公中還有三萬,那水務(wù)股子如今能值四萬,江南甄家還存著五萬,這就是十二萬了。再有,妹妹那嫁妝、如海那家產(chǎn),可都盡數(shù)帶回來了。我方才問過璉兒,總值個十萬出頭,兩相加在一處,大抵就夠數(shù)了。”
“這……”賈政到底要些臉面,妹夫前腳才死,后腳就謀算妹夫家產(chǎn),且外甥女還在呢,哪兒有這般不要臉子的?
那賈赦急切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如今天大地大,大不過省親。這事兒就算說到老太太跟前兒,要么老太太掏體己銀子,要么就得應(yīng)允。”
賈政推諉道:“此事容后再議,這別墅建在何處,如何建造,造價如何,總要尋了人看過再說。”
大老爺聞聽此言,哼哼兩聲,不再說其他。眾人散去,大老爺手疾眼快,眼見賈璉要走,三兩步上前一把扯住,半張臉陰沉笑道:“璉兒此番南下可是大發(fā)利市啊。”
賈璉自是私吞了些好處,可哪里敢讓親爹知曉?當(dāng)即叫苦不迭道:“父親不知,那林家就在一旁觀量,姑父的喪事只得打死操辦,單是此番就拋費(fèi)了兩萬多銀子。若說賺些好處,不過是吃了幾頓酒席,上上下下都盯著,兒子哪兒敢上下其手?”
大老爺哪里肯信?壓低聲音道:“莫要哄我!林如海主理兩淮鹽司數(shù)載,怎會才得五、七萬銀子?最少得有二十萬!那余下的定是被你私吞了!”
賈璉眨眨眼,撞天般叫屈道:“哪里有這般多?姑父活著時就說了,那銀錢迎來送往,每歲單單是程儀就幾千、上萬的送,偏生那些官兒都知揚(yáng)州富庶,寧可多走半月路過揚(yáng)州,也不愿走海路,如此一來二去,可不就只出不進(jìn)?”
大老爺心下狐疑,冷聲道:“你可莫要哄我!”
賈璉當(dāng)即指天畫地道:“兒子但凡扯謊,出門兒便讓雷殛了!”
大老爺聞言頓時大失所望,摸著下巴道:“嘖,怎地林如海就撈了這么點(diǎn)兒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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