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榮慶堂里。 賈母于軟塌上撐身而起,面如凝霜,心中厭煩極了自己這個大兒子。貪鄙無狀、縱情聲色,于外間不見有何能為,反倒在自家里腦袋削尖兒了算計起人來! “母親——” 賈赦正要再說,賈母忽而一擺手,說道:“外間的事兒不好讓小的聽了去,珠哥兒媳婦兒,你帶了幾個小的先去后間耍頑。” 李紈應了,招呼著黛玉、三春并心事重重的寶釵繞過軟塌,自后門兒去到了后間花廳。 寶釵刻下哪兒還有心思耍頑?只推說身子不爽利,領了丫鬟急忙忙朝著梨香院尋去。路上胡亂思忖,倏忽便想起那船頭燈火下張弓射箭的身形來。生著一雙那般銳利的眸子,這等人物又怎是能隨意欺辱的? 她忽而心如刀絞,明明早已將那念想兒掐死了,卻從不曾想過與之反目成仇。事到如今,她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除了傳個信兒之外再沒旁的能為。只盼著哥哥薛蟠好歹平安渡過了這一遭,也盼著此事不是那人的手尾…… 卻說榮慶堂里,李紈領著幾個姑娘一走,賈赦便添油加醋說將起來。 臨了指天畫地道:“錯非兒子一個勁兒的拉攏,又塞了一包兒銀錢,那巡城御史詹崇的參劾本子這會子都遞上去啦!母親,咱家雖說跟薛家是老親,可也沒有陪著薛家一起倒霉的道理! 再說薛家之事先前兒子都不知,還是人家詹御使說了,兒子才得知的。薛家這般作為,可有當咱家是親戚? 如今巡城御史都找上門兒了,不消說,那薛蟠一準兒是被人家給盯上了。” 何止是賈赦不知道,連賈母都是頭一回聽聞。 賈母面沉如水,起先只聽王夫人說薛家大哥兒惹了官司,卻從未說是這般利害的人命官司!她沉聲說道:“依你看,這后續該怎么辦?” 后續?賈赦自然是希望斗倒了掌家的王夫人,順帶將二房踩在腳下。心里是這般想的,卻不好宣之于口,于是只道:“兒子哪兒知曉?這不是來請母親拿主意來了嗎?” 說罷,賈赦連連朝著邢夫人使眼色,邢夫人就道:“老太太,依媳婦兒的,這姨太太是不是先搬回自家?老爺方才的話兒在理,再是老親,也沒有薛家惹了官司,將咱們家拉下水的道理。” “嗯,然后呢?”賈母老神在在。 “然后……這說到底姨太太與二太太是親姊妹,二太太是不是也避避嫌?” 賈母輕哼一聲,沒再言語。 恰在此時,簾櫳一挑,一對兒璧人轉過屏風進得榮慶堂里。 來者正是得了信兒的賈璉與王熙鳳。二人連忙上前見過禮,王熙鳳察言觀色,見老太太面色不善、大老爺面色陰沉,當即就沒敢言語。 賈璉因是問道:“方才得了信兒,父親是有要緊事兒?” “天大的禍事!”賈赦噴吐吐沫星子,又將方才的事兒敘說了一通。說罷問道:“璉兒,這事兒你怎么想?” 賈璉又不是傻的,哪里不明白這是賈赦借著由頭來鬧騰?璉二爺心里頭暗罵一番,只恨沒早早兒的出門,否則何至于碰上這檔子事兒? 他面上訕笑,說道:“這等事兒兒子能有什么主意?還不是得老太太……與父親拿主意?” 見賈璉好似泥鰍一般滑不留手,賈赦暗暗運氣,又瞥向王熙鳳,道:“璉哥兒媳婦,你也說說。” 王熙鳳就道:“媳婦兒不過是婦道人家,哪里知道外邊兒的險惡?這事兒總要爺們兒們商量妥帖了,才好處置。老太太說呢?” 賈母應了一聲。 恰在此時,忽聽得外間腳步聲急促,簾櫳一挑,卻是王夫人與薛姨媽驚慌失措而來。 倉促見了禮,薛姨媽再顧不得旁的,急切問道:“大老爺,我兒……我兒的事……” 她語不成聲,一旁王夫人趕忙攙扶了,因是說道:“大老爺,這到底是如何情形啊?” 賈赦自覺與一干女流分說有失身份,側頭瞧著邢夫人抬手一指:“你且來說。” 邢夫人便繪聲繪色說了一遭,待聽得巡街御史點破薛蟠假死脫身,薛姨媽只覺得五雷轟頂,是天旋地轉! 薛家這一支兒就只傳下個薛蟠,若薛蟠出了事兒,豈不就是絕了后?到時候只余下薛姨媽與寶釵,莫說是外間的豺狼虎豹,只怕薛家族人就得撲上來將母女二人撕咬得四分五裂。 這叫薛姨媽如何肯? 情急之下,薛姨媽痛哭失聲,掙開姐姐王夫人,朝前兩步搶跪在地上,一頭磕下去:“老太太,您可不能眼瞅著蟠兒出事兒啊!蟠兒雖不成器,可我家就指望著他傳宗接代啊。老太太……” 賈母略略動容:“姨太太這是做什么?還不快把她攙起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