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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個“嗎”字，自己也說得底氣不足。

    陸瞳但笑不語。

    他仍不死心：“咱們這鋪子要是賣不了成藥，定然撐不了多久，介時這鋪子一關(guān)，你這坐館大夫也得流落街頭，就算你另謀高就，又上哪兒去找如本少爺這般知冷知熱、心明眼亮的東家呢……說吧，你想要什么？”

    陸瞳道：“我需要銀子。”

    杜長卿跳起來嚷道：“前幾日不是才給了你一百兩嗎？”

    陸瞳：“用光了。”

    杜長卿立刻轉(zhuǎn)頭去看銀箏，銀箏若無其事地別開眼，不與他對視。

    “明人不說暗話，杜掌柜，你不想做廢物少爺一事無成被人踐踏，我在盛京立足需要花用銀子。眼下既蒙難處，理應(yīng)合作。今后我繼續(xù)在醫(yī)館坐館行醫(yī)，我制作售賣的成藥利潤，你我對半分成。”

    杜長卿：“對半分成？”

    說實話，這要求并不過分，畢竟成藥是陸瞳所制，只是這對如今捉襟見肘的杜大少爺來說，到底有些心梗。

    阿城悄悄扯了下杜長卿衣角，腫著嘴角低聲提醒：“東家，只要對半分，陸大夫已經(jīng)很厚道了。”

    “我知道。”杜長卿沒好氣回道，又看向陸瞳，猶猶豫豫開口，“你這條件提得爽快，我要是答應(yīng)了，你怎么度過難關(guān)？你在盛京人生地不熟，如何能讓熟藥所那幫混蛋松口？別只會說大話。”

    陸瞳站起身，道：“簡單。”

    杜長卿將信將疑地看向她。

    陸瞳已起身走到了鋪外。

    仁心醫(yī)館外，董家的華蓋馬車尚停著，西街兩邊鋪子里，各家都往這頭看來。畢竟自打杜老爺死后，除了胡員外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顯貴的馬車前來尋醫(yī)問藥了。

    董家的那位婆子還在外等著，見陸瞳出來，忙迎上前，笑道：“陸大夫。”

    陸瞳歉意地沖她一笑：“董少爺宿疾尚未大全，本想做幾味藥溫養(yǎng)，夫人令嬤嬤前來醫(yī)館取藥，只是如今恐怕嬤嬤要白跑一趟了。”

    婆子一怔，問：“這話怎么說的？”

    陸瞳側(cè)了側(cè)身，好叫婆子看清鋪里的一片狼藉，她嘆口氣，一臉為難：“前些日子醫(yī)館做了味鼻窒新藥，愈效極好，不知怎么驚動了熟藥所，東家和伙計都受了傷，暫且也不能繼續(xù)售賣成藥了。”她沖婆子致歉，“還請嬤嬤回府同夫人解釋一番。”

    那婆子聽她說得無奈，又見走出來的杜長卿鼻青臉腫，心下兀自猜測幾分，只笑著對陸瞳回話：“陸大夫哪里的話，這又不是您的錯。陸大夫也不必太過憂心，待老奴回頭與夫人說清楚，不是什么大事。”

    她與陸瞳說了幾句，便同董家的馬車一同離開。杜長卿望著馬車影子，疑惑開口：“這誰家的人？聽說話口氣倒挺大。”

    “太府寺卿董家。”

    聞言，杜長卿瞪大眼睛：“董家？就那個、有個肺癆小兒子的董家？你怎么和他家搭上關(guān)系了？”

    杜長卿果真做過盛京的紈绔子弟，誰家府邸的密辛私事他倒是門兒清。

    陸瞳望著西街盡頭方向：“沒記錯的話，熟藥所隸屬太府寺掌管。”

    杜長卿心中一動：“你是想……”

    “仗勢欺人這種事，誰不會呢？”

    陸瞳輕聲道，“要仗，就仗個大的。”

    ……

    熟藥所位于盛京外場南角樓下，是梁朝如今民間的官營藥局，整個盛京城里醫(yī)館藥鋪所售成藥，都要經(jīng)過熟藥所核驗。

    辨驗藥材官婁四此刻心情很好，正斜歪在椅子上哼曲兒。

    他不是藥所里研制局方的醫(yī)官，也不是日日錯不開眼的監(jiān)察員，辨驗藥材官這個職位，實在是一位肥差。各大藥鋪送來的成藥都要經(jīng)他之手，能否售賣全在他一念之間。

    這權(quán)力在太醫(yī)局、翰林醫(yī)館院中毫不起眼，在這熟藥所里，卻是最好撈油水的位置。

    他正坐在椅子上盤算著下了差去哪家酒樓快活，冷不防小藥員從外頭進來，對他道：“大人，翰林醫(yī)館院的紀珣紀醫(yī)官來了。”

    婁四一愣，坐直身子：“紀珣？他來干什么？”

    他才方站起身整理好衣冠，就見一只手將長簾掀起，從外走進個眉眼清雅的年輕人。

    熟藥所中藥香裊裊似山谷云煙，青年一身淡青湖綢素面直裰，長發(fā)以一根青玉簪束成發(fā)髻，身材高瘦，若孤天之鶴，自有一股脫俗高士之意。

    他走近，婁四忙迎上去笑道：“紀醫(yī)官，您怎么來了？”

    這松行鶴骨的年輕人叫紀珣，是如今翰林醫(yī)館院中最年輕的御醫(yī)。說來這紀珣也是奇怪，他父親紀大人乃觀文殿學(xué)士，他祖父乃翰林學(xué)士，家兄是敷文閣直學(xué)士，一家子文官，偏他自小醉心醫(yī)術(shù)。少時不愿科舉，背著家中人參加太醫(yī)局春試，成了翰林醫(yī)館院中最年輕的御醫(yī)。

    紀珣聰慧過人，性情清冷沉穩(wěn)。紀學(xué)士當(dāng)初不同意小兒子去宮中做醫(yī)官。誰知紀珣醫(yī)術(shù)超群，他在翰林醫(yī)館院的日子，研制出許多新藥方，被御藥院收用。陛下和皇后都對他贊不絕口，就算不依仗紀家的聲望，如今的紀珣也是宮中的紅人，人人稱贊的天才醫(yī)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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