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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生存。

    不期望存在下去的自然消失。而期望存在下去的事物還在千方百計的掙扎。

    除此以外，還有泡沫。

    呈現(xiàn)出空泡的結(jié)構(gòu)，像是某種晶體，在空中漂流閃動飛逝，偶爾聚在一起，便如同糜爛的冰塊與雪沫。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什么異星的造物——現(xiàn)在他不憚于對任何時代都抱有神秘又危險的想象。

    但后來，他才曉得這是由于水已飽滿，氧氣或其他的氣體無法更多地融入水中，但壓強仍在，被水困在中央，形成了只有在高壓穩(wěn)定的“籠合物”的結(jié)構(gòu)。

    無數(shù)的斑點落在冰下的大海之中，仿佛躍動的精靈，飄蕩著種種神秘的星光。

    而射入水中的燈光在波濤靜止的時候，像是灑入水中的月華，盈盈一片，而在波濤涌起，月光粉碎，在旋轉(zhuǎn)與跳躍之中，猶如四周都在燃燒火焰。

    他被水越卷越遠(yuǎn)。

    人類的身體越來越痛苦，不定型的身體卻越來越歡悅。兩種矛盾的感覺同時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就好像人的一只手插入了冰塊里，而另一只手則正被溫暖地?fù)崦?

    好一會兒，李明都才想起來秋陰對他說過的某些關(guān)于不定型身軀的事情。

    假設(shè)不定型的先祖真的是某種巨型管蟲的話……那不得不考慮的便是巨型管蟲本身所具備的生物學(xué)許特征。其中一個特征在于，它們并不自己親自吃東西，也不直接依賴太陽，它們依靠與它們共生的細(xì)菌。這些細(xì)菌會在海底熱泉依靠火山的化學(xué)物質(zhì)合成出事物，然后讓巨型管蟲吸收。

    但這種共生并非是先天的。

    巨型管蟲原本長著嘴和內(nèi)臟，等到細(xì)菌沿著他的器官進入他的體內(nèi)后，嘴和內(nèi)臟會自然退化，接著他就可以把細(xì)菌困在體內(nèi)。細(xì)菌生產(chǎn)出的任何的東西，都會自然地被巨型管蟲吸收。

    那時，秋陰還說：

    “從這種角度考慮，你這個人身困住了不定型，是不是像極了它可能的先祖，巨型管蟲困住了那些海底熱泉的細(xì)菌呢？”

    這種共生的組合，在自然世界中非常之多，譬如人類的體內(nèi)就有超乎想象的益生菌。其中相當(dāng)?shù)囊嫔遣豢苫蛉钡摹?

    原始的原核動物們既是整個自然世界的基礎(chǔ)，也是一切現(xiàn)存生物們的先祖。

    九五式外骨骼具有多個可開啟的縫隙，除了頭盔和背部外，雙手的手部也有可開啟的孔洞。

    李明都使不定型堵在這兩個孔上，將內(nèi)壓增到極限后，便打開手部的縫隙。不定型的身軀壓在這個縫隙上，像是在手部張開的大嘴，輕輕地吞下海水與海水里的星點，水在不定型中繞了一圈，又從另一只手涌現(xiàn)出來。

    這種濾水的方式意外的、叫他在海中具有一丁點的行動能力。

    從未來來的旅人漂浮在這冰河世紀(jì)五光十色的海洋里，像是羊水中的嬰兒。

    原始生物們的奔流為他指引了方向。

    哪里有原始生物，他就往哪里飄去，逐漸沉入了深淵的更底部。

    星球自身的地?zé)峋痛巳〈藖碜蕴焱獾年柟猓蔀槿f物運動的主導(dǎo)動力。

    大水就在它的影響下，形成了恢弘巨大的垂直對流環(huán)流。一邊的洋流在下降，另一邊的水則在上升。

    下降的流中微生物格外繁多，仿佛是這浩蕩大海中垂落了一條斑駁陸離的大河，猶如神話里支撐四洋的天河定底神珍，在頂燈的照耀下，微生物的聚群反射著鮮艷的光芒。

    李明都追逐著這無數(shù)的微生物，直在環(huán)流中迫近有形的固體的底面，到達了某片可能是熱液噴口附近的地方。熱液噴口是火山的一種，是地殼的裂縫，使得地殼深處受地?zé)峒訜岫傻幕隙喾N金屬的熱液直接排進了水里，從而在水里生出了復(fù)雜迷幻的濃煙。

    煙霧高溫而有毒，在飄蕩中殺死了大片大片從上層飄來的微生物。更多的與上層海洋不同的微生物棲息在地殼的表面，像是珊瑚礁一樣，沿著某種固體的東西，密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層凹凸不平的厚的“樹皮”。

    這一層的“樹皮”是柔軟的。

    他輕輕落在微生物群落的表面，外骨骼在濃煙中也有難以耐受的預(yù)兆，人體更是難堪。

    李明都毫不在意，他被微生物群落的“樹皮”的色彩吸引住了。他沿著樹皮慢慢地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它們長成了一個接近半球體的形狀。

    這叫他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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