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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周圍都是墻，沒有任何可以看出是出口的地方。

    李明都已經(jīng)熟練地掌握了與刺人的交流方法。他扎著荊棘說道：

    “也許你們得另尋出路，機器們肯定不會把這堵墻打開給你們看。”

    左手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寒光。他沉靜地搖了搖頭，在門上敲打幾下過后，便領著數(shù)十個刺人一起向后退。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艘魂嚤频捻懧暋?

    墻體頓然往內(nèi)凹陷。這不像是在開門，更像是猛獸的沖撞留下了身體的凹痕。

    封閉而渾濁的空氣幾乎叫人窒息。李明都被后退的刺人們遮擋，在紅色微光的環(huán)境下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死亡的寂靜中，第二次的撞擊發(fā)出了更加劇烈的刺碎般的巨響，伴隨著一種指甲與黑板摩擦而發(fā)出的崩裂的尖利的聲音。

    墻體，也可能是門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道裂開的縫隙。

    接著就是徹底的爆破。

    一臺遠比其他自行機器更為龐大的蜘蛛狀自行機器撞進了柱體內(nèi)部的空間。李明都目眥欲裂，硝煙已吹到了他的面上，卷起了他破爛大衣的一角。至于它尖銳的閃著光的爪子則幾乎要砍到人們的頭頂，風聲呼呼。

    也是這時，自行機器的身后，一陣嗡嗡的波輕聲地向他們的同伴打了招呼。

    幾個刺人從機器的背后露出身形，大型自行機器隨之無力地趴倒在地。幾個刺人左右一跳，便躲開了它掉下來的利爪。

    左手立在地上，踢了踢它巨型的下肢，然后一腳踩在它的腦袋上，走到了這巨型機器的上方。在離開之前，他又回頭看了李明都一言。他說：

    “不用他們打開?！?

    里面的與外面的刺人們交匯在一起，舉起旗幟，急匆匆地開始行軍。左手在他們之間說：

    “我們自己就可以把墻撞破。”

    柱子做成的旗幟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搖擺著。到處傳來碰撞聲與爆炸聲。

    這里應當算是這一巨大而空曠地建筑的“上層”。上層依舊是黑暗一片，偶然閃爍的電光流彩照亮了刺人們戰(zhàn)斗的身姿。

    它們已經(jīng)有數(shù)百萬年不曾與其他任何的種族搏命。這一次、這一次的斗爭讓他們酣暢淋漓，猶如尋到了更遠古的時代在星球上狩獵猛獸的戰(zhàn)場。一種桀驁的反抗的野性，讓李明都目眩。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避開主要的刺人戰(zhàn)場，躲在他們的身后。

    巨響幾乎震聾了他的耳朵，不定型的凝液勉強在濃煙下保住了他可以看到顏色的人類的眼睛。他憑著火焰的光亮，看到瓦礫里躺著失去戰(zhàn)斗力的刺人的尸體。這些尸體不成模樣，一片模糊，像被捏爛的橡皮泥，又像是柱子下的荊棘，很快便被后方的刺人們撿拾起來。

    這一迷宮建筑可能已經(jīng)覆蓋了星球相當?shù)谋砻?。李明都感覺上升可能已經(jīng)上升了上千米，進軍以及更早前的游蕩可能已經(jīng)走過了將近一百公里的路。但他毫無盡頭之感，仿佛正迷失在無窮的自然之間。

    唯一的不同在于上層自行機器變得多種多樣。同時，它們不再像底層那時主要單個單個地行動，而開始集體地行動起來。

    最小的自行機器，僅像只蜜蜂，撲向李明都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被子彈打中了。汗水從他亂糟糟的頭發(fā)上落到他的額角，順著面頰滾下。他焦急地打開自己內(nèi)衣的領子，露出左胸部分。那穿過厚大衣的自行機器就在那兒將自己尾部的針孔插入他的體內(nèi)。

    里面所凝練的某種物質(zhì)注入了他的皮膚。粘稠的發(fā)黑發(fā)爛的血咝咝地流出了針孔。

    “怎么這外星機器還帶生物化學毒劑！”

    他連忙叫自己不定型的身軀把這些試劑全部卷入不定型的內(nèi)部，加之消化。同時捏起這還在震動不已的蜜蜂型自行機器，一把將其碾碎。

    但這樣的小型機器源源不斷地出現(xiàn)，已經(jīng)對準了李明都。

    他緊了緊衣服，向有光的地方逃竄。

    不一會兒，他從一道狹窄的門溜進了一個巨大的黑暗的房間里。所有的蜜蜂型自行機器都停留在了門外。

    他稍微棲息片刻，面龐便被不知從哪里發(fā)出的藍光照亮了。

    李明都知道現(xiàn)在情況不佳，勉強打起精神，迎著藍光向前走。前方的空間格外廣闊，但很矮，只有不到兩米高，并且是有坡度的，像是一個放大到數(shù)千米規(guī)模的圓柱體。李明都在這里不能站直身體，他好像正走在某種球體的夾層之中，或者正在攀登一座有坡度的高山。

    走出數(shù)百米后，青藍色的光彩猶如晚霞般照亮了他的全身。它的來源也清晰可見了，都是從地板以下的位置發(fā)出的。

    地板上嵌著一塊塊可能只有兩三個人大的透明的玻璃般的物質(zhì)，玻璃底下看不出是氣體還是液體的東西，仿佛正在以海洋的規(guī)模熊熊燃燒，并且還在旋轉(zhuǎn)，冒出了一些猶如云霧氣泡般的東西。

    這是自行機器們有目的的建筑。

    至于這個建筑……究竟綿延了多少公里，李明都看不到盡頭。一塊一塊的玻璃整齊地往前列成好幾排。

    這里，李明都找到了正在棲息的刺人部族。沒有柱子，因此這是刺人們一個小型的臨時據(jù)點。

    他們靠在一起低沉地像念詩似的傳播道：

    “外星來的機器，正在改造我們的星星。他們要剝奪我們的陽光。”

    其中是切骨的憎恨。

    他在遠離刺人部族的地方小憩片刻，吃了些荊棘后，重新嘗試穿過這一戰(zhàn)場，尋找他回家的希望。

    穿過發(fā)著幽幽藍光的房間，通過一個圓形的小孔，他來到了一個真正的圓球形空間內(nèi)。傾斜向下的坡度讓他一個腳滑便落下很遠。

    底下深不見底的黑暗傳來幾陣閃爍的紅、藍或綠色的光芒，不時像閃電般照亮了整個空間。而刺人們就在那里與幽浮在這兒的一臺巨型飛碟狀的自行機器做對決。

    這里的刺人們，李明都一個都不認識，他確認自己沒有聞到過他們的味道。這群人在他拜訪過的所有刺人部族以外。

    換而言之，迷宮建筑內(nèi)部的各個地方都有刺人的部落，并且各個地方的刺人部落都已經(jīng)聯(lián)合并暴動了起來。

    戰(zhàn)線被拖得極長，不止是他眼前的數(shù)千個，可能有數(shù)百萬的刺人已經(jīng)在世界的各地投入了戰(zhàn)場。自行機器們的通訊系統(tǒng)，李明都不清楚。但他隱隱約約地察覺到刺人們的通訊能力幾乎能與他所熟知的信息社會的人類媲美。

    偶爾幾個古怪的大型空間，燃燒起熊熊火焰，穿透了墻壁，能照亮到千米外拐了不知多少彎的廊道?；鹦秋h蕩在灼熱的空氣中，照亮了黑暗中的道路，燥熱的空氣卻逐漸冷淡下來，像是一團凝結(jié)的冰霧。

    李明都也不管，他就繼續(xù)向上走。哪里有向上走的路，他就往哪里向上走，他繞過了會冒出蒸汽的房間，也踏過了長滿尖刺與橫柱在緩慢轉(zhuǎn)動的房間。見到陽光不止是刺人們的信念，不知不覺也變成了他的信念。

    高昂的建筑仿佛不見頂端，猶如真正真正的通天之塔。向左右前后無限延伸迷宮惱人的重復，讓李明都一度覺得或許這個行星已經(jīng)徹底機械化了。

    可能過了十天，也可能過了一百天，他第一次見到了水源。一個儲藏了水的圓球立在一個正方形空間的中央，幾乎填滿了這一空間，周圍只有不到一米的縫隙。圓球的直徑可能有數(shù)十米。

    他爬在這個圓球上，猶如在攀爬一座高昂的山。

    里面有某種發(fā)光體，水便因此而反射光華。盈盈的水光在他的身上波動。他感覺自己正在一片波瀾不升的大海中行走。

    這圓球里的水不是靜止不動的，它可能是一個儲藏裝置，等李明都從圓球上走到另一側(cè)后，看到有許多細小的管道連向了另一圓球。這些圓球彼此相連，有些圓球里的水顯得渾濁，有些則顯得格外干凈。

    這是一大片水的列陣。

    走到這里，李明都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輕松。他繼續(xù)向前走，再往前一段，他看到了刺眼的白光。

    而他唯一熟悉的左手和右手就站在刺眼的白光下，靜靜地凝視著他們的旗幟。

    那根長荊棘的柱子立在直徑數(shù)百米的水圓球的邊緣，照亮了那無邊際的像是天空的藍色汪洋。

    “你們的戰(zhàn)線推進到哪里了？”

    李明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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